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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说谨慎，那她就谨慎，寡言少语地跟着，准没错的。
百里牧似乎是谨慎过了头，一路上绕行，绕到了关内道，再经过河东道，最后才一路向东，赶赴北靖与大江国接壤的边境。
从梅雨时节一直磨蹭到了夏至，晏晏那二十两银子早就用得荡然无存了，到了两国交界的小镇子上，百里牧再次停了下来。
晏晏不明白他每一步都走得颇为犹疑，似乎不着急回去。
她总算是憋不住了，就问道：“老爷，您这一路上磨磨蹭蹭的，难不成您不想回去么？您的生死未卜，您父皇肯定担心坏了，再说了，皇后也挂念着您呢。”
百里牧牵着马走了两步，谈起他父皇还在情在理，怎么又把话头往令仪身上扯，这小妮子到底看出了什么端倪来了？
“你问这些话什么意思，在我身边时常念叨皇后做什么？”
晏晏觉得这人就是猪八戒回头，倒打一耙。明明是他跟人家小皇后有私情，心里有猫腻，别人一提，他就自动代号入座。
她想了个合情合理又不会让自家王爷脸上无光的说辞。“这不是皇后娘娘按理说应该是您的母后，母后担心儿子，照理也没错。况且，你当时一力挡下刺客，就是为了给皇后争取时间，皇后娘娘应该十分感念您的一片孝心才是，她担心您的安危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话说的漂亮了，找不出纰漏，只不过一听就是瞎话。
百里牧没跟她较真，横竖两个陌生人处了这几个月，他算是对她放下了心眼。
他自信这双眼睛就跟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似的，是人是鬼一照就能现形，对普通人他确实道行足够，偏生对晏晏这种不走寻常路的，他偶尔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突然驻足，晏晏快步跑了两步上来比他并肩走上，他略略清了清嗓子，望着近在眼前的故国。
“再赶上一个时辰的路，就该到两国交界的边境了。”晏晏嗯了声，不知道他在伤感些什么。“一旦踏足北靖，成为王府的人，你的生死便再也不由你自主了。往后你的日子，只能好好讨主子欢心，主子要你生就生，要你送命就送命，一个不高兴还能直接折了你脑袋。”
这话危言耸听，但意思差不离。
人在异乡，脱离那个身份，就算再是摆谱，总归松泛些，等回到属于自己的国度，身份如同枷锁附身，时时刻刻端着提着，唯恐乱了分寸，叫人看了笑话去。
晏晏摸了摸脖子，此刻还安然无恙擎在她脖子上，便窃窃道：“老爷，我这颗脑袋长得挺好看的，您可高抬贵手，千万别折它。”
原本有些悲缅的情绪，被晏晏自负的一句话给逗乐了。
他莞尔一笑，抬手去扯了扯她白皙的脸皮，眯着眼道：“好看。”
晏晏翘起大拇指赞他，姑娘家谁不喜欢听人说她美，夸到她心坎上了。“您真有眼光。”
他没给晏晏好脸色，摸了摸下颌，道：“这么好看的脑袋放在你头上多不合适，以我之见，直接砍下来当个烛台，放在屋子里装饰用挺好。”美女窝小说 oxs.
晏晏笑容尴尬，一下子就凝固在嘴角，忙道：“其实仔细看看，也不好看，一般姿色，末等之流，还是暂且架在我自个儿脖子上。”
百里牧收了跟她玩闹的心思，心中怅然所思，所谓的近乡情怯大抵就是如此，走近故国，走近旧城，该端着端着，该算计算计，该玩命玩命。
略略偏头看了身边容色灿烂的人，道：“王府不比其他地方，规矩重，只有咱们两人你尚且可以松泛些，若是有旁人在，务必打醒十二分精神。”
晏晏问道：“老爷，咱们这是要去龙潭虎穴么？”
百里牧道：“差不多吧。”
晏晏叹了口气，道：“过了祁南关，就到了北靖了。没想到我连大江国都没有好好看一遍，如今就要去北靖讨生活了。”
百里牧拍了下她的脑门，“什么讨生活不讨生活的，这话太糙，但理是这个理。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了，看一眼少一眼了。”
晏晏一时悲从中来，要不是百里牧多番磨蹭，一气儿过了祁南关入了镜，大不了也就认命了。可时间越是僵持，她心里头越是搅扰得跟一团浆糊似的。
她担了暗桩的身份，尉迟云臻下令没有明说，总归是扎根在百里牧身边，关键时候用来插刀的。
再者自家的哥子就在边境服役，阔别了十年却无缘得见，想念黄发垂髫的幼年，因她是幼妹，又长得乖巧惹人怜爱，哥子不忌讳在她跨下，总爱给她当马骑，驮着她举高摘树上的枣儿吃。
她定了定信念，就冲对自家兄长的情谊，她也要拼命给他挣个前程出来。
“舍不得么？”百里牧垂眸看她，晏晏话不多嗯了声，他却道：“一定是想你哥哥了吧，我派人打听过了，他流放在两国边境，服苦役，挖矿山。”
晏晏心中一紧，心道这王爷怎么什么都知道，可见将她安排在身边，必定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把她摸了个透，只是不知道她这暗桩的身份有没有被拆穿？
一向知道流放的日子必定苦不堪言，可今日听到百里牧粗粗描述了下，她就像吃了黄连似的难受。
百里牧看她眉心拢聚，平素再是大大咧咧，但心里的苦水不少，随便扔个石头进去就能泛出一大片涟漪。“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晏晏想了想，回道：“庞子禄，功名利禄那个禄。”
百里牧脱口而出道：“都流放了，还功名利禄呢。”
晏晏忍着心上的一腔怨怼，道：“父亲起名的时候，总是盼着子孙前程似锦，谁知道后来会有那些变故。”
他牵着马缰往回拎了拎，晏晏道：“王爷，您去哪儿，是不是走反道了？”
“没错。”百里牧回眸粲然一笑，“带你去见庞子禄。”
这是哪儿和哪儿，晏晏还当自己听错了，复问道：“见我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