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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望着王妃，盘算日子道：“父皇准了我赴东越国的恳求，但是有个附带条件，随老六同去。”
她大感讶然，九王爷借出使东越国的名义，实际上带她寻访名医，冷不防冒出个六王爷同去怕是要出乱子。再者百里牧带她同去，六王爷若是孤家寡人似乎也不合适。“六王爷携眷么？”
百里牧讥讽道：“他倒是想携眷，可携谁好，六王爷风/流成性，在他麾下的女子成百上千，谁知道他带哪个去。抑或一个不带，横竖看得上眼的，沿途抢掠也是他的所为。”
晏晏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如果上回忘乡金梦遇到的人是六王爷，那么他们应该在天一茶楼遇到过，六王爷虽然企图派人尾随她，但桌席之间相谈交涉还是保持王爷的尊荣与仪态，并不像百里牧口中的破皮无赖，挥洒着恰如其分的少年英气和儒雅风骨。
“你跟六王爷不咬弦，沿途打个来回少说也要三两个月，倒不如不去罢了。”
他说不去不行，不忍心提及她身上埋藏的毒性。每每想及，都是钻心之痛，可即便不提，毒性依然顽固存在。“别的倒是不怕，就怕看顾你不周全。”
晏晏凛然正气，道：“我是九王妃，他还能对我造次不成。”
他想想也是的，老六虽然风/流，但毕竟不算太下流，倒是没听说他骚扰过王妃，兄弟妻不可欺，他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只不过他太珍惜自己的宝贝了，总觉得太稀罕，以为大家都会觊觎似的。
他最担心的倒不是老六，顶多经常看到对头心烦意乱，可最令他灰心丧气如鲠在喉的始终是晏晏身上的断舍离。
这世界不是绝对的好，它有别离，有衰老。对百里牧而言，他恐惧别离，却张开双臂迎接衰老，他想和心上人手牵手走到发间青丝变白发。
有些事不是不提就不存在，晏晏并不是讳疾忌医之人，她故作坦荡，道：“如果东越国找不到解药，你也不要再强求，可能我们缘分只能走到这一步。”
他沉默斯须，没有动怒，眉间添了一抹哀伤，道：“如果找不到神医，恐怕要再上一趟伏天寺去找那位遥光大师了。”
晏晏对北山充满了好奇，听百里牧口中不齿的口风，似乎对这位世人顶礼膜拜的大师并不十分推崇。
他想起离开北山之巅时，遥光大师假模假式给了他两个荷包，之前一直没有当回事，他还能遇到什么生死离别的难关，如今愕然嗟叹，还真被遥光大师猜准了。他忿忿不悦，遥光大师一早算准他的情路上有难关，为什么眼睁睁看他碰壁？摆明了是不安好心，不就是因为他戳穿了他身为修道之人，其实暗中与人厮混苟合么。
晏晏好奇问道：“修仙得道之人会插手人间俗事么？”
百里牧啐了声，遥光简直是辱没了修仙得道这溢美之词，表面上洁身自好，以上师自居，使劲折腾人，实际上道貌岸然，绝对是个花道士，跌入红尘比谁都彻底。“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
她说好，斟了杯热茶暖在手心里，百里牧从偏厅地罩边经过，秀颀的身量，即便是背影都是风神俊秀，令她目眩神迷。
上回从伏天寺回来，遥光临别所赠的锦囊他根本没有当回事，随手一扔不知道扔去了何处，如今想起来却遍寻无果。
他喊陆鸣过来，陆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里里外外找了两全，根本就没有头绪。幸亏晏晏等不及，兀自过来，倚在墙边看他干着急。“你找什么？”
“两个锦囊，其中一个嗅着葫芦纹。”百里牧尴尬地哂笑，“也许不是葫芦纹，云纹，江水纹？”軒軒書吧 .xuanxuanbook.
晏晏含笑道：“是要紧的么？”
他答得很仓促，道：“说不准，兴许要紧，兴许不要紧。”
自从她搬入檐语苑之后，百里牧便在主殿中为她特设了黑漆镶嵌螺钿莲脚妆台，平素不许人随意碰，故而没人敢往这里翻找。晏晏抽出二层小屉，压层层绣帕和足金玛瑙、珍珠环翠之下，赫然出现了两枚锦囊。“是这个么？”
他不记得有让晏晏保管，可晏晏却变戏法似的找到了，惊喜之余，又是诧异。“我何时交给你的？”
“你倒是没给我，不过随手搁在换洗的衣裳里，我猜想也许是你忘了，便收着。”晏晏复又问道，“是紧要之物么？”
百里牧说看了再论，打开第一个玄色绣葫芦纹的锦囊，自嘲道：“还真是葫芦纹的。”
锦囊中藏着一张泛黄的薄宣，打开一看，醒目地写着。“若开此囊，必逢困惑。九王爷，遇上难事儿了吧，喝杯热茶，静静心呐。”
晏晏掩嘴葫芦，百里牧却气得七窍生烟，这是什么国师，分明就是个看笑话的。
“遥光那厮，戏耍本王么？”
晏晏劝他别动怒，转身要走，百里牧牵住她，她回身笑道：“我去给你斟杯茶。”
百里牧愁眉不悦，道：“连你都笑话我？”
她不逗他了，递上另一枚光面的锦囊，道：“不如再拆一枚，看看遥光大师葫芦里卖什么药。”
眼下也唯有如此，还能比让他喝杯热茶更像废话的建议么。
晏晏依着纸上所言，念道：“向死而生，浴火涅槃，逆天改命，穷途尽殤。”
百里牧怔怔看着类似批命的箴言，遥光也许真的看透了什么，可这通篇十六个字尽是废话，具有可使用性意义的话是一句没有。
她默默地折起薄宣，重又塞进锦囊中，复又绽开朴实的笑容，道：“大师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我哪儿也不去了，待着最好，强行改命，反而会走到穷途末路。”
百里牧愠怒，斥责道：“遥光这个伪君子，什么批命箴言，满篇胡说八道。”
晏晏循循善诱，试图宽慰他焦灼的心绪。“你别动怒，今儿是我们新婚第一天，不要为这些事情烦心。”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可笑容着实勉强，道：“那你亲我一下，否则我还是不高兴。”
她笑道：“不许耍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