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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叹了口气，的确是大实话。
侥幸逃过一劫，算尉迟云臻聪明，选了她这么个不起眼的暗桩，没本事才能活下去，什么时候连没本事都成了一个能活命的优点。
百里牧把手中的匕首放回远处，轻笑道：“瞧你这么点胆色，出息。”
晏晏顺着百里牧的思路，猜测道：“您是不是怀疑刺客的身份，您怀疑东越国我尚且能理解，杀了您，意图挑起北靖和大江的战祸，坐收渔人之利。可您怀疑北靖，我就不懂了。”
百里牧沉心一叹，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道：“也许有人不想本王回国。”
言尽于此，晏晏似乎明白了。
她轻轻问了声，“难道自己的兄弟姊妹都不可信么？”
“在寻常人家，亲情尚且可贵，可若是生在皇室，亲情就是负累。”
晏晏蓦然抬头，看他一脸讳莫如深，估摸着是踩到他尾巴。
百里牧想及自身，再看晏晏孤身一人，问道：“庞氏一脉除了你，还有其他子息在世么？”
晏晏猜不透百里牧的用意，跟聪明人打交道总要时刻小心，看不穿他到底是在套话，还是闲聊。
她决定还是少说为妙，一脸沉郁道：“庞府抄了，姊妹兄弟都散了。我年纪尚小充入掖庭为奴，听说我二姐……发配到了教坊司旗下，不知道哪个院里，总归是糟践姑娘的地方。”
百里牧神色略显复杂，他以为自己亲缘浅薄，没想到晏晏也好不到哪里去，问秃子借头发这种事太不地道了。
“都过去了，既然你决定跟本王回北靖，在长安城便没有牵挂了。只要你好好干，尽心尽力办差事，本王必定不会亏待你。”
晏晏有点心虚地嗯了声，赶紧加快脚程跟在百里牧身后。
前阵子接连下雨，山路崎岖，越发泥泞。
晏晏没走过这种路，深一脚浅一脚落下了百里牧一大程。
百里牧回过头，深感无力，道：“本王是找个婢子服侍本王，不是找个千金大小姐，你走得这么慢，要不要本王背你伺候你？”
晏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百里牧说得什么大实话，她自认能吃苦，但宫婢出身，一整天都走不了几步路，冷不防有一天翻山越岭了，她必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爷，我能跟上您的。您要是觉得我走得慢，那您先走，不必等我了。我一准儿就能赶上去的。”
百里牧嘴上说得各种嫌弃，但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再这么磨蹭下去，保不齐下一轮刺客就该到了。本王昨日一战元气尚未回复，若真有刺客，就该到你冲锋陷阵回报本王了。”
晏晏甚是尴尬，这么重要的使命落在她的肩膀上，就快把她压死了。
她扬起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您可真看得起我。”小说 .se.
两人就这么拌拌嘴，下山的路便不再那么难行。
顺着山道走到了山脚，晏晏已经气喘吁吁了，这大概是她前半辈子走得最长最远的一次。晏晏扶着树，叉着腰，问道：“王爷，眼瞅着天要黑了，皇后会不会在前面等您？”
百里牧说不会，“皇后的安危重于一切，本王让刘起护送皇后，无论如何都要送皇后安全回到北靖。”
晏晏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唉声叹气，有股子少年老成的无奈。
百里牧斜睃了她一眼，问道：“本王都没有叹气，你叹什么？”
晏晏回道：“您可真不容易，宁可自己陷入危机，也要设法搭救皇后，您真是古道热肠。”
晏晏这一番溢美之词，灌入百里牧耳中甚不中听，大概就是所谓的心虚。
仔细留意了百里牧的反应，在他面前提起令仪皇后，他总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一些不自然的反应。明明很关心皇后，非要保持庄重的距离。
百里牧狐疑地望着晏晏一脸单纯的模样，当日在窗外偷听的人是她，现在言辞之间似乎在刺探他跟令仪之间的关系，不由对她保持了一丝戒心。“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本王就好，何必拐弯抹角的。”
晏晏赶紧说没有，足下加紧走了两步，却被百里牧拽着领子，拖回了他面前。“本王问过你，当日你为何要偷听皇后与本王的对话，当时被你蒙混过关了，如今只有本王在你面前，明人不说暗话，直说了吧，也省得本王动手。”
晏晏没想到发生这种突发情况，原以为她已经取得了百里牧的信任，没想到这位王爷怀疑人的本事长在根子里了，一点小事都能让他找到破绽。
在山野的地方，百里牧是绝顶高手，要是对她心存怀疑，随便一手就能捏断她的脖子，到时候随手这么一扔，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晏晏摸了下脖子，真是舍不得这段滑不溜丢的脖子就这么搬家，只好想想说法对付过去。“王爷，我不是存心偷听你们讲话的，只不过……”
百里牧饶有兴致看她，道：“嗯，本王听你使劲编。”
晏晏涨了涨脸色，道：“王爷，我就是想听听你们有没有谈起我。”
百里牧心奇，问道：“本王跟皇后叙话，谈起你做什么？”
这个说辞的确不够漂亮，但既然开了头，晏晏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我原本是伺候您的，可皇后非要把我给要了过去。我在皇后宫里不受待见，那些婢子们都排挤我欺负我，我就想找个机会跟您说说，能不能把我给调回去。正巧那天您来找皇后，我就鬼使神差地躲在窗外了。”
晏晏见百里牧脸色依旧凝重，怕是这个解释并不好，只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补充了下去，道：“我……我其实就想听听您的声音。”
百里牧骤然被晏晏点醒，扬起一抹笑色，道：“的确没有女子能够抵挡本王的魅力，你早这么交代了，本王就信了。”
晏晏被他笑得脸都成了煮熟的虾子了，为了取信他，只好假装心悦他。
她扬起晶亮的眼眸子，问道：“王爷，您能不能把我调回去，我想跟在你身边。”
他要知道的不就是晏晏的心里话么，似乎听起来十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