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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德音亲手捧了冻得干硬的土垒在上头,清河和铁七也默默地帮忙,好不容易垒出个小包,舒德音拿出在莫家写好的木碑,立在了墓前。
因怕人知道了墓主人的身份,糟践了墓地,碑写得十分简单,舒门余氏之墓几个字而已。舒德音燃了黄表纸,在墓前默默祝祷,无非是盼父母相聚,盼自己洗刷了家族罪名,再来为父母设法合葬。
舒德音一直没有哭,倒是清河,眼泪流得稀里哗啦,湿透的脸蛋被冷风一吹,险没裂开去。
走的时候,风突然就停了,周围的草叶好似被凝冻起来,纹丝不动。舒德音的心里却是微微一动,眼泪冷不丁就扑了满脸。
坐在马车里,舒德音看清河狼狈地涂着面脂,道:“我娘她⋯⋯从小在江南长大,最爱那里的草长莺飞。嫁给爹爹后,几十年了,只回过江南两次。她曾同爹爹说,北方真是冷啊,幸好心是热的,不然,真不知道怎么熬下去。我总想不明白,心能有多热呢?现在我有些明白了,北方有爹爹,后来有了姐姐,再后来有了我,娘的心,可不是热的吗?”
她苦笑起来:“现在,我们,都被从她身边夺走了,我娘,她该多冷啊!”
回到府里,不防遇到了更冷的场面。
湘仪院紧闭门户,红鲤和秋雨都是一身狼狈,哭得满脸是泪,好不可怜。
孙妈妈冷着脸让几个婆子压着她们在院里跪着,凭她们怎么哭闹,只不让起来,嫌声音太嘈杂,索性堵了嘴,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脸涨得通红,愤恨的眼神如有实质,恨不能剐了孙妈妈。
看到舒德音回来,她们跟见了救星般,这段时日舒德音对她们多有容忍,她们自然当她是看二太太的佛面,因此并不怕她的。
舒德音叫清河搬了椅子,就在廊下坐了,看着底下一群战战兢兢的丫头婆子:“说吧。”
孙妈妈看了一眼压着红鲤的妈妈们,一个妈妈就从红鲤嘴里扯出了帕子。
红鲤连嘴里流出的涎水都顾不上了,喊道:“三少奶奶,您救救奴婢,奴婢活不成了!”
舒德音微微一笑:“谁逼得你活不成?”
红鲤怨恨的目光射向孙妈妈,孙妈妈只低着头,并不辩解。
“奴婢一心为主,实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叫孙妈妈对奴婢喊打喊杀的。”
孙妈妈这会儿不能沉默了:“婆子也只是一个奴婢,并不敢打杀别的奴婢,请三少奶奶明鉴。”
红鲤尖刻的话语正要出口,舒德音瞥她一眼,沉声道:“我只问你做了什么,不问你做错什么。”
红鲤这会儿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很快又找回了底气,瞪一眼秋雨:“都是秋雨这个小蹄子!她⋯⋯她勾连外院的小厮!”
秋雨的嘴还被堵着,一句话都辩解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大滴大滴的眼泪往外淌。
勾连小厮这件事,舒德音也让波心在做,成效不错,外院的消息能传进来,内院有什么需要,也能找人帮衬。
舒德音对波心很满意,但不表示,她会满意底下的人擅自勾连。这种事情,在高门大户,说起来多如牛毛,但一旦查起来,能要人命的。
舒德音很不耐烦对红鲤说:“我问的是你做了什么,不是旁人。你若是学不会怎么回话,就回官牙里再学学。”
红鲤挣着磕了几个头,急道:“三少奶奶赎罪,奴婢会回话⋯⋯“
红鲤就说,今日一上午,她就没在院子里看到秋雨;中午的时候,她和三等丫头月季去厨房提食盒,隐隐看到秋雨鬼鬼祟祟地,和一个半大的小厮拉拉扯扯,等她走过去的时候,小厮已经不见了踪影,秋雨更咬死了,说红鲤看错了。第六书吧 .6shu8xs.
红鲤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便悄悄地盯着秋雨,就发现,秋雨似乎把什么物件藏在了被褥里。她生怕秋雨生了歹心,趁秋雨不备,把她的床铺翻了个底朝天,竟找到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舒德音便问:“是什么东西?”
红鲤脸红了一红,正要回答,孙妈妈上前一步:“住嘴!没的污了少奶奶的耳朵!”
舒德音就知这不是能当众说的:“之后呢。”
之后,红鲤自然拿着东西找秋雨对峙,秋雨不认,反而攀咬了红鲤一口,口口声声说这是红鲤栽赃给她的,两人本就斗得红了眼,这会儿是真的事关生死了,撕打起来几个婆子都拉扯不开。
孙妈妈上前道:“婆子让几个妈妈把她们拉开,本想给她们几分颜面,好生把事情说清楚了,谁是谁非,总有个定论。她们却是桀骜不驯的,只捉对骂个不休。婆子恐让院外的人听了笑话,这才堵了嘴,压在这里跪着,让下下火。”
舒德音点头微笑:“妈妈做得对,”又让波光端了绣墩来,请孙妈妈坐了,“秋雨有什么话说?”
秋雨嘴里的帕子一取,先重重磕了个头:“奴婢有罪。”
舒德音扬眉,丫头们也是吸一口气,她难道不知,真坐实了,轻则赶出府去,重则打杀了,都不是不可能。
红鲤也有些惊讶,不可置信地望向秋雨,继而又有些欣喜若狂。
秋雨直起身,道:“奴婢私认干亲,自认有罪,请三少奶奶责罚。但那春⋯⋯那些腌臜的玩意儿,奴婢从未见过,更不知从哪里去得来,请三少奶奶明察。”
红鲤尖声叫道:“从你被褥里翻出来的东西,你还敢抵赖吗!”
舒德音面色不变,对按着红鲤的妈妈道:“掌嘴。”
红鲤来不及反应,就被按得死死的,一个膀宽腰圆的妈妈,伸出厚实的手掌,一下一下,重重地往红鲤嘴上扇去,因舒德音没有说掌几下,故而一直扇着,只等舒德音喊停。
舒德音忍着心里的不适,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看着红鲤漂亮的脸蛋被扇得通红,嘴角滴下血来。
从前她在舒家的时候,祖母或是母亲难得惩罚下人,她总忍不住同情他们,要为他们求情。大抵是因着她也是个祸头子,总免不了在爹爹那里受罚,所以很能感同身受,总觉着下人也是人呀,谁能不犯错呢,改了就好了嘛!
如今才知,不是这般。奴大欺主,她不树起威信来,湘仪院就是个筛子,过不得一天安生日子。
打了整整十下,舒德音才道:“停吧。”
红鲤吐出几口血水,面目全非的脸上现出几分疯狂的狰狞:“三少奶奶偏袒秋雨,奴婢不服!”
众人没想到她竟是个如此嘴硬的,忍不住骚动了一息。
舒德音内心暗叹:“再掌嘴。”
红鲤又是挨了实实在在的五下,舒德音才叫停:“还有不服吗?”
红鲤的吐出一颗牙齿,眼里这才染上了一丝惧怕,可脸上还是倔强的,不发一言。
舒德音轻笑:“很好。你心里可以不服,但嘴上要服,做出的事,也要服。这是湘仪院,我是你们的主子,你需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