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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倾的手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正常，“我知道，你不用和我解释，你有权做任何权利，没有人可以会怪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冷血无情？”
“没有。”白倾摇了摇头，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的选择是对的，我刚刚头脑一时发热，太冲动了。”
郭子黎垂着眸子，“其实，我的心里并不难过，哪怕刚刚见过他的尸体。可是我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好像又让我很难受。”
“我明白，”白倾摸了摸他鬓边的头发，“毕竟在此之前，他对你来说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白倾，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出生？”
“你不出生，我怎么遇见你？”白倾左右手夹住了他的脸，“看着我，别乱想。”
郭子黎盯着白倾看了一两秒，忽然又无力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原本就是一个意外，我们家里穷，当时我妈肯嫁给我爸，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所以我爸格外对我妈好，并且决定不要孩子，因为那种家境他们觉得无法承担起一个孩子的花费，更没有未来。”
“只是没想到，我这个意外来了，我妈却突然想把我生出来，他们有争吵，有分歧，最后决定努力一把，只是没想到我来到这个世上的代价，是我妈的命。是我让他失去了妻子，他恨我是应该的。”
“可是，白倾啊，我该恨谁？我该恨谁啊？”说着郭子黎的眼圈难以控制地浮现一抹淡红，重重地咬着牙，生怕多泄露出一丝的脆弱。，尤其眼睛的红血丝因为极力的抑制显得纹路充血看起来十分恐怖。
身为父亲却对亲生儿子不管不问，还欠下一笔对他来说巨款压在他瘦小的肩膀上，仿佛生来就低人一等般活得比谁都卑微，又活得比谁都艰难，更没有资格跟人比吃穿。当别人享受在父母的爱里，他却小小年纪就懂得了生存的残酷，还努力坚持地让自己活得无比正直。
是啊，这些，他该恨谁？
白倾心疼地伸手过去，勾住郭子黎的指尖，“别逞强，难受说出来就好了。”他甚至有些不敢听下去。
可接下来，郭子黎也确实没再开口了，只有他粗重又克制的呼吸声，带着颤抖。
白倾也不追问着后续，轻轻地抱着他。直到郭子黎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然后白倾才搅拌着粥，吹凉了些又朝着他面前移了移，才说：“快吃吧，下午我们回家。”
听到回家两个字，郭子黎总算有了一丝异样的波动，他深吸了口气，调整着情绪，用力搓了一把脸，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时候，动作缓慢地吃了起来。
只有那红着的眼眶，证明着郭子黎并非那么无动于衷。
等到中午的时候，工地项目的负责人说约好了时间。殡仪馆开车到警局接走了郭涛的尸体去火化。整个火化过程，郭子黎的表现已经没有了那会儿的神情，更像是一个麻木漠然的路人，缄默不语，毫无表情地走完整个火化，直到那罐骨灰到了他的手上。
直到化作一盒骨灰传到他的手上，感受到那说沉不沉、说轻不轻的重量，郭子黎的眉头才微微动了那么一下。
白倾订了车票，为了不影响造成乘车不愉快的影响，白倾又特地去买了一个小箱子，叫郭子黎将骨灰放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就打车去向高铁。突然后面传来其中一个人的喊声，“等等！”笔趣阁书吧 .shuoba
白倾转过头来，只看见一个农民工，大概三四十岁，一身黝黑的皮肤，手里还拿着一个黄色的安全帽急忙跑了过来，喘着粗气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你们谁是涛哥的儿子？”
郭子黎：“我是。”
那位顿时红了眼眶，随即重重拿衣袖擦了一下眼泪。这却让郭子黎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他抱紧了手里的箱子，似乎心情复杂又不解地道了一句，“你为他哭吗？”
那位重重点了点头，没有意识到郭子黎这个奇怪又听起来好无人情的问题，这让白倾在旁松了口气。
“涛哥对俺们可好了，只是谁都没想到......竟然会......”说着说着那位又要继续流泪的冲动。随后他又重重地收拾着自己的情绪，将另一个手里提着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郭子黎，“这是涛哥剩下的东西，俺也是刚知道涛哥今天走的事，所以赶过来，把东西给你。”
白倾看着帮着郭子黎将他怀里的骨灰自己先抱了过去，好让他先腾出手去接东西。
“他就只有这些吗？”郭子黎低声问了一句。
那个黑色塑料袋，只有一个巴掌大小，一个在外生活了快二十年的男人，到最后只有这么些东西证明着自己存在过。
“涛哥的东西不多，这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俺们一直听涛哥说他有个儿子，还有个漂亮媳妇，可从来没人见过，也没人见过他回家，俺们都以为他吹牛的，没想到都是真的。”那位不知道是想到当初的往事还是如何，眼眶微红，说话带着些鼻音。
郭子黎拿着东西的手微微一顿，“他......提过我吗？”
那位重重点着头，“他提的老多了。”
白倾看了郭子黎一眼，看着他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塑料袋。白倾的心情也无以复加，抿紧了唇，“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走吧。”
郭子黎顿了顿，低低应了一声，然后抬眼看向那位，鞠躬道了一句，“谢谢您。”
“这是俺们应该做的。”
“谢谢您跑这一趟，”白倾也转头说道，“您是要回去吗？地方远吗？我帮您打个车？”
“不用不用，你们走吧，俺们还得去找活干。”说完他看着白倾怀里的骨灰盒，轻轻地拍了拍，声音有些哽咽，“涛哥，安心回家吧，兄弟们就不送你了......”
两人目送那人远去，不久后也上了高铁后。郭子黎还在盯着那个黑色塑料袋看。白倾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奇的话，不如打开看看吧？”
郭子黎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不了。”说完他便将黑色塑料袋揣回书包里，转手从白倾的怀里接过骨灰盒。
一路上，郭子黎一直没有再开口，白倾看在心里，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声地选择不打扰。
直到下车，到家后已经快到凌晨，而一进门，就听见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连带着东西落地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紧跟其后就看见郭爷爷狂乱的样子。还不等两人说话，郭爷爷紧盯着郭子黎怀里的骨灰盒，双手颤抖着，瞳孔瞬间放大，双手颤抖着抚摸着骨灰盒，“涛子啊......涛子啊......”说着他泪如雨下，“是你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