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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章一众分四面围坐。
其中王章作画,另有一人写字,一人弹琴,最后一人面前摆有一副棋局。
苏星河站于中心,身前同样也放了一架七弦琴及笔墨纸砚。
他左手抚琴,琴音不绝;右手执笔,先成丹青,后为墨宝,书画都落在同一张纸上。
每每那下棋之人冥思苦想,方落一子,他只看一眼,便不假思索,信手在那棋盘之上画成一圆,代替棋子。
很快,那下棋的人便不敢再落子,额头沁出细汗。
苏星河也不催他,只淡淡地瞄了那弹琴人一眼,左手拨弄更疾。
一时弦音如扫,狂风卷地,声声如骤雨疾驰入耳,又像是每一下都敲震于心弦。
“铮”的一声,那人终是错音,拂袖怒道:“他在故意干扰我!”
苏星河淡淡地一勾唇,道:“是吗?”
王章怒道:“多说什么,还不快闭嘴!”
那人自己也反应过来,悻悻坐下。
他若有能耐,又怎会被干扰,而不是反过来干扰对方。
既然如此,便已经输了,凭白争辩,只会更加丢人。
“我、我认输!”那下棋的人一推棋盘站起来,面色已是雪白。
苏星河睨了一眼棋盘,道:“不过是暂时胜你三十六目半罢了,兄台何必认输得这样快?”
那人双手捂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开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对方还是一心多用,他就已经输了,还输了三十六目半!非但输了三十六目半,这三十六目半,竟然还是他数都未数就直接告诉自己的,那自己,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百姓们纷纷哄笑。
王章咬紧牙关,并不理会庞杂之声,全部心神都被他投诸于画上。
终于大功告成,他搁下笔墨,却觉甚是满意,心下不由道:还好这臭小子刚刚信口开河,那只要我胜过他,他就休想见到乔先生,赶紧灰溜溜地滚蛋!
他往苏星河看去,却见对方早已是一副悠然之态,只在等待他们完稿。
王章本是信心百倍,但看到苏星河的那幅画作以及题字后,心下便已凉了一半,待听见围观百姓们议论不断,皆道他书画二人加起来,都还不及人家一半,他从头彻尾都冰凉了,过得片刻却不死心,道:“这些人不过上下嘴皮子一碰,孰优孰劣又懂个甚?”
苏星河道:“那你要如何?”
王章道:“红口白牙未免太过轻易,便看你我双方的作品,哪个能卖出高价,便算作赢,如何?”
苏星河蹙眉。
王章阴险一笑,自去张罗摆卖。
不过片刻,便有一男子上前来,竟是出价一两,要买王章画作,而苏星河的,则一直无人问津。
王章面露洋洋之色。
苏星河也不急,只上前问那男子,道:“这位大哥,你可识字?”
那男子早在旁边看了半天的热闹,闻言却是色厉内荏,怒道:“我识字如何,不识字又如何?不识字,就不能买画吗?人家画得就是比你好,红的红绿的绿,多热闹多喜庆,我就喜欢买回家摆着看,怎么了?”
苏星河不由淡笑。
那王章脸色阵红阵白,很是精彩。
对风雅之士而言,画作被人夸作“红的红绿的绿”,还“喜庆热闹”,可不是什么好话,奈何那汉子并不懂得。
“不识字自然可以买画。”苏星河道,“我只不过是好奇,你既不识字,这手上何以沾染笔墨?何况看大哥你的穿着,也非富庶人家,生在乱世,人人自危,每日不过为那些许口粮挣扎,大哥倒是有闲钱用来买画,不知回家以后如何向嫂子交待?”
他这番话一说,人群里好像煮沸了开水。
“我认识这人,他家媳妇管得可紧。”有人道,“哪里会给他一两银子那么多,这钱,别是来路不正吧?”
“不对啊。”又有人道,“就算来路不正,他也不像是舍得花钱买画的人啊。”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有个小孩子喊起来,伸手一指方与苏星河比书法的那人,“银子,是刚才他给他的!”
百姓们哗然。
那年轻弟子一张脸涨得通红,斥道:“你不要胡言!我看你,才是被这小子买通了,来污蔑我们!”
“是么?”苏星河说着,却是一把举起买画那男人的手,又举起这弟子的手,轻轻一嗅道,“那为什么,你们两个的手上,还有那银子上,都染有同一种墨痕?分明就是你刚书写时才染上的。”
王章等人再说不出话来,颓然垂头。
“好!”百姓们叫好呐喊,拍起手来,竟像是刚看了场精彩绝伦的快事,纷纷赞赏这年轻人的高才和机智。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声:“乔先生!”
又有人惊讶道:“乔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人群顿时安静。
苏星河心头一震,随众人看去,却见市集之中,不知何时站了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他穿一袭白衫,宽袍广袖甚是潇洒,面容清雅,很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而在他身后,还站了名身量颀长有若青竹的青年人,二人容貌如出一辙,气质却不太像,但仅看脸,非是父子也定为近亲。
乔隐面容含笑,继续刚才鼓掌的手势,对苏星河道:“好。”
苏星河不知何故,此刻却觉羞惭了,垂下头来。
但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仍单膝下跪,硬着头皮道:“晚辈苏星河,恳请前辈收我为徒。”
乔隐却避开他这一跪不受,依旧温和道:“我不会收你为徒。”
无论苏星河自己,还是刚和他比试的王章四人,都颇感意外。
乔隐身旁那年轻人,甚至还很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苏星河道:“前辈,为什么?”
乔隐道:“你已这般厉害,我没什么好教你的。”
苏星河还要再说话,乔隐已带着儿子和四个弟子扬长离去。
一回到山中,他就重罚了王章四人,却也并没有提起有关苏星河的任何事。
苏星河却哪会这么容易就死心,他跟随他们回到山中。
白日乔隐授课,他便在一边旁听,无论记忆还是反应,都远强过那些正经弟子;夜间他便天地为床,星辰作枕,有时栖于树上,有时睡在树下,也不惧什么山野猛兽,好不舒适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