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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苏星河才在翰林院上了没一会班,就被太上皇的心腹大太监给叫走了,说是老圣人传召。
都说急流勇退难,太上皇却是位奇人。
想当初他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主动辞去皇帝一职都不带眨眼的。
可怜今圣当年刚搬进东宫,皇太子的瘾都还没过够,就被他爹通知可以登基了。
饶是哭得眼泪汪汪,今圣也没能留住他爹,再在皇帝的岗位上,多发挥几年光和热。
光荣退休后,太上皇喜气洋洋,搬进皇城北的上林苑,整日里养猫逗鸟,儿孙环绕,日子过得,简直不要比当皇帝的时候舒服太多。
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苏星河展开折扇,摇了两摇,一对桃花眼,愣是眯出几分狐狸相。
难不成,是老圣人又琢磨出什么新鲜玩法,光几位皇子公主陪着还不够,要自己去充个人数?
也不能啊。
他略微一想,便将这点疑问抛之脑后,一边摇扇子,一边大步往前走。
“二公子,等等奴家啦!”刘瑾公公迈着小碎步,追得气喘吁吁,挂在他臂上的拂尘,也前后摇摆乱了条理。
苏星河回过身来,折扇后露出一对弯弯笑眼,打趣道:“公公,好称呼啊。”
刘瑾公公也不生气,摆手轻笑道:“咳,二公子不知,奴家这‘奴’啊,乃是‘奴婢’的‘奴’,可跟那些年轻小娘子们的自呼不一样。”
苏星河便也笑了笑。
两人说话间,他正站在一株花树下,满目绯色灼然,映进他流波般的眸底,似给那眼尾也染上一抹轻红,衬着鸦羽长睫,仿佛天上烟霞忽然落在春溪之畔,英华一瞬绽遍山野。
叶家二郎,果然姿容无双。
刘瑾公公这般想,便说了出来,跟着还补上一句:“二公子这般气度,以奴家几十年的见识,也就太子殿下龙章凤姿,能相比了。”
见苏星河并没什么反应,他一面察言观色,一面又笑道:“二公子栋梁之才,现在就得陛下爱重,将来定然也能好好辅佐太子殿下,为社稷百姓做一番大事。”
苏星河神色清淡,眸光不易察觉地一动。
要说起来,他与太子殿下并没什么过结,甚至于太子,同他的亲哥宣平侯世子还是知交。
可就因为这俩人实在是太要好了,去岁番邦小国来了位公主,据说还是西域第一美人。
宴会当场,太子却评价了句“不及二郎”,本是与宣平侯世子的悄声言语,没留神被几个纨绔子给听了去,传着传着就进了美人公主的耳朵。
当时苏星河巧也在场,莫名其妙就被公主狠狠瞪了半晌。
公主自负美貌,谁想竟被一个男人给比下去,当即愤而离席,并彻底打消想进东宫的念头。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民间去,后来又传回朝堂,上到皇帝大臣,下到满城百姓,统统知道了太子殿下的这句“不及二郎”。
很多人并没见过二郎,却都知道二郎容貌之盛。
以至于几个月后,苏星河参加殿试,皇帝本要点他为状元,话都说出口了,却又笑道:“……但朕转念一想,京中百姓素有传言,就连那第一美人之貌,也不及我叶家二郎。朕若不将你点成探花,怕是众人心中难免有憾啊。”
神特么众人有憾。
苏星河早在哥姐面前吹下牛皮,要考个状元回去,当下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哆嗦成了两段:“谢、谢主隆恩。”
游街的时候,其他人都意气风发,满脸带笑——尤其状元郎,唯独探花郎全程黑着个脸,沿途吓哭小孩无数。
老百姓们本都是冲着二郎之名而来,谁想却看到旷古绝今第一河豚。
那之后,苏星河虽也就一笑了之,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每次看到太子仁兄和他哥走一块,他总是忍不住想绕道走。
一来二去,所有人就都默认,他跟太子之间有梁子。
刘瑾公公刚尬吹了两波,自己这会儿也有些顶不住,自怀里掏出块丝绸帕子来揩汗,卷起一阵小香风。
苏星河垂眸看了他一眼,心想老太监这么生硬地,强行提了太子两次……难不成是太上皇老人家,想要做一回和事佬?
别说,依照老圣人的行事风格,还真有这样的可能性。
叶崇修很满意地看着眼前这大宅。
从此以后,他在这京城也总算是有个家了!
他是农家子,出生在临安附近的一处穷乡村。
幼年体的叶崇修可谓是乡里一霸。
三秒上树,群鸟惊飞;
下水摸鱼,鱼虾梦魇;
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狐假虎威,指使他爹带着他漫山遍野疯跑,狂猎山鸡野兔。
偏偏他爹娘都宠儿子,由着他怎么高兴怎么来,叶崇修长得又讨巧,除去被公认作是全村最野的崽,倒也没哪个不喜欢他的。
好在六岁那年,他总算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总也想着带领全家脱贫致富,让亲爹亲妈和三个妹妹过上好日子。
养猪种菜没啥意思,叶崇修决定要干就干票大的。
于是某日,六岁崽“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下自己的“天赋异禀”,成功震慑到了他爹和乡里。
不出几日,就如愿以偿被送进村学开蒙,几年后又去了县城和省城。
当他再从书院回来的时候,身着一袭素色的书生袍子,怀抱书箱走在乡间小路上,俨然已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美少年,村人们都险些认不出来了。
不知从何时起,每次他从省城书院回家,总有远近村里的小姑娘聚在村口,偷偷看他。
叶崇修自己也是一路顺风顺水,童子、秀才、举人一试而过,大家伙纷纷传说他要中状元,有的都开始提前恭喜他爹了。
乡下人实际分不清状元、榜眼和一甲、二甲那些,只知道状元就是读书人里顶好的,于是越临近大比,前来恭喜的人就越多。
叶老汉心里实际慌的一匹,偏偏还要佯作镇定,在叶崇修面前装得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