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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开元二十九年,腊月一十九日,午正。
长安城,长安县,崇贤坊。
崇贤坊,长安外郭城坊里之一,位于朱雀门街西第三街街西从北第八坊,由长安县领。
崇贤坊四面各开一坊门,中间是十字大街,坊西有永安渠,水自南而北流过,西南有海觉寺,西北有大觉寺,西南有法明尼寺。
唯有东南的崇业尼寺,因前身是前朝合州刺史崔凤的舍宅,可以直接向安化大街开门,而不用再通过坊门。
崇业尼寺是比丘尼寺,却也不禁男子出入,只是大唐崇尚道教,圣人改元“天宝”,也有崇道之意,所以佛门相对势弱。
长安最大的佛寺,非晋昌坊的慈恩寺莫属,其次是新昌坊的青龙寺,故而崇业尼寺相对冷清,山门前只问香火钟鼓,而不见鼎沸人声。
不过今天,冷清的崇业尼寺,迎来了三位信徒,叶闻和许奕在其中,还有着男装的苏染儿。
虽是平康坊的倡家,可她的身份特殊,并不禁止出行。
他们来这里上香祈福,又和寺中的比丘尼主持,畅谈约半个时辰,许奕对佛祖没兴趣,倒是叶闻兴趣盎然,总是意犹未尽。
苏染儿也足够虔诚,默默许下福愿。
到巳初二刻,他们起身告辞离开,即将出山门时,忽然看见安化大街上,从南向北走来两峰白骆驼,后面拉着一辆华丽的奚车。
“你们看,刘五郎到了。”
看见那两峰白骆驼,许奕顿时停下脚步,站在山门里张望,认出那是刘五郎的奚车。
他们能看见刘五郎,刘五郎却看不见他们。
今天他们来这里,进香祈福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亲自来这里监督,从刘五郎手里夺回圣物。
如果不出意外,圣物真在刘五郎手里,就肯定能多回来。
和里坊的曲巷不同,长安南北十四街、东西十一届,都要相对冷清许多,除了往来的商旅,行人多是在里坊走动。
崇贤坊又相对偏僻,来这里的百姓多是信徒,所以安化大街上,行人少得可怜。
昨天达成交易后,刘五郎按照事先约定,亲自从圣物出长安,两峰白骆驼和奚车,都是他花大价钱,从草原买回来的。
而且奚车很奇特,车顶没有顶檐,车厢四周是云木低栏,一眼望去仿佛罗汉床,角上隔着个八卦香炉,还有两个亮漆食盒,里面全是精致点心。
刘五郎扶着奚车前栏,目光向前方张望,却没有半点神采,仿佛藏有心事。
昨天毕胜那番话,让他心中颇为警觉,可能他做得那些生意,都已经被人抓住把柄,以后须得加倍小心,莫要传进“老当家”的耳朵里。
要不是被抓住把柄,他又岂会蹚这趟浑水,亲自送那件东西出城?
想到关键处,他从旁边茵毯上的食盒里,拿出一块“风茄儿”点心,漫不经心的继续咀嚼,思索以后的退路。
“哎哟,畜生撞死人了。”
不知觉间,奚车行至崇业尼寺山门外,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一个乞索儿,不偏不倚撞到白骆驼上。
只听一阵嘶鸣,骆驼受到了惊吓,奚车也一阵摇晃,刘五郎尽力坐好,免得从车上摔下来,车夫也用尽全力,总算安抚好白骆驼。
倒是那个乞索儿,大约十八九岁年龄,撞了白骆驼以后,竟然就地倒下,紧紧抱住奚车车辕,大声哭闹个不停。
“瞎了你的眼,区区腌臜的乞索儿,也敢来这里讹人,还不赶紧滚开,小心你的贱命。”
车夫控制好骆驼,从奚车上跳下来,指着乞索儿呵斥,他是刘五郎的心腹,知道今天事关重大,不想过多节外生枝。
而且他见惯阴暗曲巷间,乞索儿故意制造事端讹人,如果不出所料,眼前这个乞索儿,也是想来讹人的。
换做别人,讹人也就讹人,可是这个乞索儿,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竟敢在长安讹刘五郎,真是不要命了。
听见车夫呵斥,乞索儿哭喊的更厉害:“是这头畜生撞了人,你们却未必恐吓我,我要去长安县告你们,我要找温县尉做主。”
乞索儿不依不饶,抱着车辕撒泼打滚,即便现在大街冷清,也多少有行人经过,顿时被他吸引过来,让车夫大为头疼。
这种讹人的乞索儿,就像田野的荆棘狗,一旦沾到身上,就很难甩脱得掉。
以至于车夫大怒,目光中闪过狠厉,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刘五郎跳下奚车,伸手制止道:“不要节外生枝。”
然后从褡裢中,摸出几枚制钱,扔到乞索儿身上:“拿上钱赶紧滚,莫要惹某家心烦。”
“哎哟!”
看见那几枚制钱,乞索儿哭喊的愈加大声,反正就是不起来,似乎赖上了刘五郎。
大街上这一幕,被山门里的叶闻看见,恍然失声道:“刘五郎手里的圣物,应该是假的!”
许奕目光闪烁,回过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迎着许奕的目光,叶闻似笑非笑:“昨天白嫣传来消息,附有圣物的图文,却缺失了兽首的羊角。”
“而李守礼给你的图文,就属那对羊角最为显眼,你不觉得奇怪么?”
经过叶闻提醒,许奕猛然想起,昨天白嫣传来那张竹纸,除了体局的消息外,下角的确附有圣物图文,这是他们提前说好的,以免出现错漏。
可他昨天看见消息后,却忽略了下角的图文,好像真的少了一对羊角。
李守礼不可能骗他,否则不会花重金请他帮忙,白嫣也不可能骗他,这点自信还是要有的。
只要一个可能,毕胜交给刘五郎的圣物,是假的!
那么,真的在哪里?
许奕接受了现实,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而是要取消先前的计划,赶紧抽身退去才行。
至于其中缘由,离开这里再慢慢说。
顷刻间,他从褡裢中取出竹笛,吹响高昂的涤荡之音,通知缠着刘五郎的乞索儿,立刻想办法撤退。
听见竹笛声传来,本来抱着车辕的乞索儿,顿时感觉满腔疑惑,不是说好他挡住刘五郎,又长安县的不良人来策应,怎么不良人还没来,就要车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