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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顾恺之带着璇玑二女,在王献之的接引下,一路穿回廊、绕画楼,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看见了青云楼。
哪怕顾恺之出身自晋陵顾氏,也从未见过此等豪华气派,忍不住心生感慨,桓温不愧是当朝大司马,天下最具威权之人,这大司马府的气派,只怕仅次于台城。
而庾道怜出身微末,又是江湖风尘人,哪曾见过如此恢宏府邸,一时间也看得眼花,只紧跟在顾恺之身后,不知该看何处为好。
倒是璇玑,并未觉得任何稀奇,眸光如常灵动,好似在思量什么。
须臾间,他们来到青云楼前,只见朱红高楼前,盘坐这两只威武的玉石狮子,中间一条白玉石阶直通而上,极尽威武气派之能。
随王献之走进青云楼,顾恺之看见首位那人,身姿雄伟、目光威严,让人高山仰止,他头戴束发金冠,身披紫萝长袍,腰围白玉金带,正要起身相迎。
顾恺之暗忖,想必那人就是桓温,他也终于见到桓温,天下最具威权之人。
然后他又目光巡视,看见桓温下首旁,有个年约三旬、面容清癯,头戴高冠身着青袍,目光宁静无波的中年人。
若所料不错,想必那个中年人,就是桓温的谋主郗超。
似感受到顾恺之目光,郗超也向他看来,却没有半分善意,反而流露些许不悦,以至于顾恺之暗忖,司马奕果然没说错,郗超真不是易于之辈,要小心应付才是。
再次转移目光,看向楼中其他弱冠少年,顾恺之赫然发现,认识其中好几人,如谢幼度,王季琰,王凝之等人,都曾在谢安石的雅集见过。
只是顾恺之好奇,怎么觉得他们眉宇间,有些许郁结之气,好似在气恼什么。
走到近前,王献之执礼道:“大司马,献之将三绝公子带来了。”
桓温本想亲自迎迓,却不料他们来得太快,便又安座回去,大笑道:“子敬辛苦,先请回去休息吧。”
又看向顾恺之,桓温仔细打量,饶有兴趣道:“为让三绝公子降临,我大司马府门槛都没了,今后传扬出去,说不得会成为佳话,这都全赖你顾小郎之功。”
顾恺之昂首而立,执礼道:“恺之意气之举,心中不吐不快,让大司马见笑。”
桓温怔了怔,又称赞道:“顾小郎器宇轩昂,才情更是高绝,今日我听传言说,小郎在官瓦寺挥笔作画,转眼间便筹得百万钱,颇有当年曹子建作《铜雀台赋》之风骨。”
顾恺之大惊失色,今日在官瓦寺作画,距此不过三个时辰,便传入了桓温而立,可见桓温威权太重,只怕皇帝都有不如。
同时,其余弱冠少年也面色各异,有惊讶的,惊讶顾恺之竟有如此才情;有艳羡的,艳羡顾恺之能得桓温青睐,日后前程必然远大。
定了定神,顾恺之虚心道:“恺之些许薄名,哪敢与曹子建并列,大司马折煞恺之了。”
桓温笑而不语,又移过目光看向璇玑二女,然后挥手道:“今夜雅集,专等你顾小郎降临,你既已经来了,便先入座去吧······”
顾恺之不敢违抗,环顾四周座位,只空出末座无人,他也不觉得羞恼气愤,走过去施然坐下,璇玑二女则站在身后,聆听这雅集的名堂。
喧闹间,桓温压下众人,笑道:“本司马经年征战在外,不闻黄老玄学,不听孔曾儒教,唯对兵法之道颇有见闻。”
“于是仿孙子兵法十三篇,作了一部兵书,诸位小郎皆是少年俊才,胸中自有沟壑宇宙,不若替本司马看看,是否有可取之处。”
众所皆知,桓温以军功立身,先有灭成汉之功,后有两次北伐之能,虽不能说用兵如神,却的确有可取之处,其所著兵书更是难得一见。
今夜有幸得见,自当是欣然接受,于是桓温命仆人拿来兵书,传给楼中众人阅览。
谢幼度阅览后,称赞道:“大司马所著兵书,虽比不得《韩信兵法》,却有独到之处,他年我若领兵北上,凭此部兵书足以征伐蛮夷。”
王献之附和道:“幼度所言甚是,大司马所著兵书,皆应时下北伐之势,虽比不得兵仙韩信,却也有曹孟德之姿。”
众人皆知,北伐收复故都,是桓温夙念心愿,可惜前两次北伐收效甚微,于是又准备第三次北伐,却因皇帝病重而不得不暂且搁置。
不过众人相信,只要争储风波过去,立下新帝安稳朝局后,桓温势必再举兵北伐,大势所趋无人能改。
故而,谢幼度、王献之的称赞,深得桓温之心,高兴地大笑起来,其余诸位少年才俊,也都纷纷附和,更让桓温心情大好。
以至于他暗忖道,在座这些少年虽然年少,却皆是颇有才名,连他们都称赞有加,看来北伐势必风顺无阻,收复北方中原指日可待。
“顾小郎,别人吃甘蔗都是从头吃起,怎么你却从末梢吃起,能有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桓温下首的郗超,忽然目光闪动,看向末座的顾恺之,见他手里拿着半截时令甘蔗。
奇怪的是,别人吃甘蔗都是从头吃起,不甜了便扔掉,可他却从没有滋味的末梢吃起,以至于郗超心生好奇。
放下手中甘蔗,顾恺之肆意道:“郗参军有所不知,这甘蔗从末梢吃起,才能越吃越甜,不比从头吃起好?”
郗超怔然,只觉得话中有大智慧,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智慧在何处,不由陷入沉思,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是桓温,称赞道:“顾小郎吃甘蔗也能吃出妙对,当真是妙不可言呐!本司马想知道,顾小郎对这部兵书有何见解?”
顾恺之知道,桓温这是有意为难,方才传阅兵书时,其余人都已经传阅,唯独他置之不理,难免让桓温心生不喜,借此来考校他。
不等他说话,璇玑便站了出来,昂首清声道:“我家公子说了,他虽不识兵革之道,也不曾上阵杀敌,但大司马所著兵书,却是前人早有遗迹,根本不算什么?”
故意顿了下,璇玑再高声道:“就连我这小小书童,都能替公子背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