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恺之才情以人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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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令姜此言一出,登时引人遐想,在座诸少年无不叹服,谢安石更称赞道:“令姜有咏絮之才,妙极,妙极啊!叔父再问你,《毛诗》中以哪句为上佳?”
    谢令姜不假思索,答道:“诗经三百篇,莫若《大雅·嵩高篇》所说: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
    闻言,谢安石畅怀大笑:“令姜雅人深致,不让须眉男儿,幼度,你可是服了?”
    时至于此,谢幼度即便心中不服,也不敢胡乱说话,只好解下心爱的紫罗香囊,不甘愿的送到谢安石身前。
    “阿姊才情可比蔡文姬,我哪里敢不服?叔父拿我与阿姊比较,不是看我输么?”
    知道他心有怨气,谢安石想提点几句,却又被谢令姜抢先道:“小弟,你怎么如此不长进,是天分不够还是俗事太多?还不是你自恃富贵!叔父这样做的苦心,还不是为了你?”
    谢幼度还是不服,大声道:“怎么是为了我?叔父明知我喜爱紫罗香囊,还要设计赢了去,这也算为我好?”
    谢安石本想提点几句,但见谢幼度如此激动,便也说不出口了。
    诚如谢令姜所说,谢安石担忧谢幼度,自持富贵而没了大志,又怕严词说教让他伤心,才想出这个巧妙办法,殊不知谢幼度竟如此激动。
    谢幼度虽自由害怕阿姊,可今日失去了紫罗香囊,他心中怨气深重,竟当众争吵起来,让其余人瞠目结舌,好好的雅集怎么变成这样。
    许是因为担心,刘氏提醒谢安石道:“夫君,以往从未见你这样教孩子,幼度不会有事吧?”
    谢安石摇了摇头,道:“教育之道,贵在言传身教,我用言行来教导幼度,会有什么事?”
    争吵激烈之际,陪在末席的顾恺之忽然站起来,在其余人的惊愕目光中,走到谢安石身前拿起紫罗香囊,转身丢进火炉里。
    谢幼度见状,红着眼睛嘶声道:“顾恺之,你这是做什么?”
    顾恺之不以为意,侃侃而谈:“我曾听闻,谢中书少年成名,却不愿以出身博取前程,朝廷多次受以要职,均以病危借口推辞。”
    “后来隐居东山,纵情于山水,刘夫人问他,大丈夫不想要富贵么?中军说:只怕日后不可避免。后经朝廷不断催促,中书才不得不出山致士。”
    顿了下,顾恺之继续道:“不久后,中书去拜见桓温大司马,恰好有人送来药物,其中有一味远志,便问道:这味远志本名小草,为什么会有两种称呼?”
    “中书说道,远在山中叫远志,出山便叫做小草。幼度兄贵为世家望族,难道真的毫无大志?”
    闻言,谢幼度如醍醐灌顶,知道顾恺之讥讽自己,虽是出自世家望族,却没有半点远志,只知追求富贵玩物丧志,不由面露惭愧之色。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无半点远志?
    念及此处,谢幼度执礼惭愧道:“顾兄说得甚是,叔父与阿姊都是为我好,是我错怪了他们,我知错了。”
    又看向谢安石和谢令姜,谢幼度也执礼道:“请叔父、阿姊放心,幼度定当志存高远,今后绝不再佩戴奢侈物件。”
    言罢,谢幼度回到座位端坐,再没去看火炉里燃烧的紫罗香囊,已然志向远大。
    一场纷争化解无形,谢安石不由称赞道:“传言说,顾小郎有画、才、痴三绝,可比曹子建之才,今日见了‘以人喻人’的才情,果然名不虚传,却不知何时有幸能见,画绝的妙手丹青?”
    顾恺之执礼回道:“中书过誉了,我只是借花献佛而已,有才情也是中书的,哪能是我的?还是中书言传身教的好。”
    顾恺之如此谦逊,更引得谢安石赞赏,道:“晋陵顾氏有你顾小郎,来日光耀门楣,必是指日可待的。”
    王元琳也说道:“听子敬说,顾兄书法也有独到之处,恰好近些时日,我小弟也有所得,今日雅集本是闲情逸事,不若你们比比?”
    未待顾恺之说话,便听王献之玩笑道:“季琰书法如骑骡,骎骎欲度骅骝前,怎能与顾恺之比,不比也罢!”
    当今书法,王右军逝世后,首推小圣王献之,他都这么说了,自然高下立判,没必要真比下去,否则便是自讨其苦。
    话音未落,谢安石再说到:“今日雅集不可无题,老夫来与你们出题,定个什么题好呢?定‘老庄与圣教可同异’否,诸小郎大可畅所欲言!”
    适时朝野上下,无论庙堂之高,或是江湖之远,清谈之风尤为盛行,成为当代玄学风气。
    而在座诸位,又是出自名门世家,是少有的英年才俊,畅怀清谈自然从容,以谢安石定下题目,各自旁征博引有力辩论,直至最后理屈词穷黯然退场。
    顾恺之虽颇通清谈,却对清谈报以偏见,以为是时下误国根本,任其余人激烈交锋,他却巍然不动。
    谢安石见了好奇,便问道:“顾小郎怎么沉默寡欲,是理屈词穷了?”
    顾恺之摇头,朗声道:“谢中书,我听闻夏禹勤于政事,手足磨出老茧;周文王管理国家,连吃饭也无暇顾及,如今朝廷战事频繁,执政者应思考效忠国家,空谈浮华必然荒废大事,恐非执政者所应有。”
    谢安石愣了愣,忽然反问道:“秦孝公用商鞅,变法实务奋发图强,却只延续两代便败亡,难道这也是空谈浮华的祸患?”
    顾恺之是有才情,但毕竟涉世未深,对执政治国之道,虽有涉猎却并不精通,过于想当然耳。
    此时听谢安石这么说,他忽然醒悟过来,清谈是会耽误政事,却并非误国首要,那真正误国的是什么呢?
    直至雅集结束,顾恺之脑中依旧浑浑噩噩,不知如何走出的额谢安石家,也不知如何走出的乌衣巷,更不知如何回到了别院。
    可他却知道,日后若真要入朝致士,这些问题必须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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