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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兰子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
“好吧!”这确实是兰子无法愈合的痛点,总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已经无法偿还老夫人对自己的恩情了。“那试试,真的,我只是想替我娘报仇……”
兰子替肖统倒上茶,也不特别打招呼,直如自言自语,顾自慢慢地说开了。
从二十年前后世来客不请自到,一直说到他们为了寻找自己失散的同伴,全伙参与阴谋,不惜窃国篡位,鸠占鹊巢至今,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一己之私。
通篇诡计,无数恶行,直把一个当朝太子听得三魂六魄都快出窍了。
这期间,有一点也实在令兰子诧异。他竟不插一句话,只是大瞪着眼睛望着自己。
一时之间,她都怀疑对面端坐着的会不会是一个假太子。都说当朝太子博古通今,文才无双,聪明绝顶,听到连她这个转述之人都觉得难免不能自圆其说的事情,居然只是口瞪目呆,不说批驳辨证,竟然连半点质疑的神情也不见。
莫非是个彻头彻尾的的好色之徒,全为自己的美貌所迷,而自己的话却一句也没听进去?都快大半个时辰了,再怎么专心,也不至于连眼也不眨一眨吧?
“完了?”等到兰子收声,已经喝了两盏茶之后,肖统才如梦方醒似的突然发问。
“是啊,完了……”像是受到简慢似的,兰子听着自己的口气也有点惫懒。
“谁告诉你的?”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哦!说到底就是一只神奇的佩韘?”按照事先的约定,有关云心的一切,兰子先略过不提,所以在肖统听来,这绝对就是一只佩韘所引发的血腥传奇。
“它装着后世来客的一个魂魄……”兰子下意识地抬了抬右手,看看那只扳指。
“能让我亲身感受一下吗?”肖统伸出一只手,很优雅地摊着。
“这……”不仅兰子委决不下,就连那个魂魄也在犹豫,这一出确实没在预料之中。
“若有为难,也就不必勉强……”肖统笑了,这时他显得比兰子更为矜持温雅。
“我确实没法把它取下来……”这是实话,在魂魄没有做出决定之前她只能这么说。
“没关系,我只不过是想试试它有没有你所说的那么神奇……”
“这你可以演示给他看……”在肖统对于整个事情没置可否之前,魂魄也不敢掉以轻心。兰子自是不能越俎代庖,只能把魂魄的话原封不动学说了一遍。
“那就算了,多谢兰子姑娘,至少我还记得我是如何来此的,这已经足以证明……”
只见肖统微微一笑,兰子觉得那笑中似有巴结的意味,莫非他还怕他的婉拒反倒害得自己失落?其实兰子倒是自觉惭愧,那种请人之法,毕竟过于生硬。
“还请殿下鉴谅……”
“不过,我也不必忌讳了,这样的故事你自己信吗?”
“我?!”兰子只觉得自己的心房兀地一颤,真想直陈,可又觉得哪儿有一点不对。
“对!你不是说对方只能给你建言,听不听,信不信,全在于你,而不在于他。他能顾而不问,你也可以问而不顾。现在,我只是想听听你自己的感受……”
“我?!”兰子迟疑着,口吻中多少有点纠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每有建言,颇是道理,绝非《灵枢》之癫狂篇所谓目妄见,耳妄闻之疾……”
“看来你是攻过医籍,真能确定你非狂证侵身?”
“若是狂证侵身,病患不仅无以自知,尚且还会断然否认……”兰子苦笑了笑,果决地摇了摇头:“可这贱妾全然明白,所有一切征象,都跟这枚佩韘有关,戴上则有,取下则无,虽无影无形,无视无臭,却是清晰可闻……”
“也就一枚神奇的佩韘而已……”肖统不无同情地望着她,谓然一声长叹。
“不,还有……。对不起,殿下,目前我只能告诉这么多……”说着兰子又怕肖统不相信似的,随后补了一句。“请相信我,不是怪力乱神,更不是什么狂证……”
“我愿意相信你,兰子姑娘,但是我不会相信那种传奇,更不会跟你手上的那位合作。假如你的所说都是不谬,假如那佩韘上也确实寄居着个后世之魂。哪怕是他有本事,面对面站到本人面前,我也不信,更不可能与其合作……”
说罢,他霍地站了起来。“你现在可以选择,首先,放我回去……”
他向前一步,走到了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咱们的话单独说到这里就算结束,有些事情,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而我回去则会告诉我的手下,掳走你的那个江洋大盗——对不起,我可没任何鄙薄人的意思,已经抱病而去,也算不幸之甚。所以当了解了我们的来意之后,不再想与朝廷为敌……”
兰子看着他旁若无人的样子,惊诧之余未免有些讶异,心说到底是天生英主,一腔豪气,还是年少无知,轻妄壮胆,难道对眼前的危险已经置若罔闻?殊不知躲在后面的大和尚云心另有关照,只要不肯合作,就不会轻易放你。
“若是同意,你们母子相见的事我会亲自安排……”肖统自是不知兰子所想,只顾由着自己心思慷慨激昂:“当然,也许这是一厢情愿。不过不妨告诉你手上的那位,不管他的传奇编得如何无懈可击,本人绝对不会跟他合作……”
他停了一下,见兰子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不禁笑笑,又道:“我不妨直说,南国大嘉一朝可以再立太子,但是不能没有父皇,一代盛世,已在展现,你能听而不闻,我能视而不见,可是天下众口足以铄金,岂是你我所能无视?”
他突然跑过来,端起凉茶一饮而尽:“即便父皇出家还赎,你能说他挥霍国帑,浪费民脂民膏,滥填空口虚舌,无视灾黎歉庶。殊不知治大国如烹小鲜,民之腹自须充填,民之体也当遮蔽,然而民之心焉能放任?民之信当寄何处?殊不知礼佛则为崇善,惟扬善方能振世风,世风不古,何来盛世?何来一方百姓安居乐业?父皇乃近百载来少见之英主,焉是草芥所能妄测?”
兰子本来就对魂魄带来的故事似信非信,加之理国治世的道理本不太懂,更没听人这般义正辞严,慷慨陈词,自然耳目一新,频频点头,称是不已。
尤其崇佛一事,也曾听先前那位冤家说过,有道当今皇上本有治佛之心,只缘朝野党同伐异,竟至困境。若非赵瑾无意之中解套,只怕天子仍有苦难言。
“兰子,你的使命是策反太子,而不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惑……”兰子手上的那位密切注意着情状,当发现他的半宿主全身心开始共鸣,禁不住叫起来。
“对不起,我自有判断,之所以答应你们接触太子,我只是想做个明白人而已……”兰子顾自在内心梳理着太子的话,只觉得振聋发聩,不再那么懵懂。
“殿下,请恕贱妾懵懂无知,不识天下至理,多有冒犯!”说着,她也豪气迸发,霍然起身,走到肖统面前先是一福,随又唱了一喏:“现在请准奴婢亲送殿下……”
这又福又喏,自是一副女中君子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