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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点出息,难道离了一个小妾你非得寻死觅活不可?”
茅泳清楚,古代士子读书跟后世绝然不同,后世之人习得的仁义廉耻绝大多数是用来约束别人,而如赵瑾这类古人不读则已,一读准能融入血脉中。所以将大道理用于后人,徒遭反噬,而斯时斯人,则根本不用担心效果。
果不其然,赵瑾自知理短,猝然间未免有点张口结舌,脸也腾地一下红了。不过也只格楞了一下,还是找到了一点藉口。“这……这儿毕竟化外异邦……”
“化外之地,非我之境?”那声音冷笑不迭,根本不容他置辩:“你怎么就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此?”
“自然是我搭船北上,途径此地……”
“你北上又是为何?”
“这个……”赵瑾想来当初只是被人挟持,现在也算同流合污,怎么说呢?
“我再来问你,你一介书生,寒窗多年,不求功名,却反而要选去国投敌……”
“情非得已……”赵瑾心说你又不是不清楚,何必多此一问?
赵瑾任何的思绪波动,都逃不过那个魂魄的感知,后世是个把监听做到极致的时代,这点雕虫小技自不在话下。可这会儿苦了赵瑾,毕竟也算当代读书人中的佼佼者,然而在这绝不对等的情势之下,心中任何活动都让人了如指掌。
“不错,姑且认下你的情非得已。我再问你,今年贵国正是察举征辟之期,大凡读书之人无不趋之若鹜,即便游旅在外,也要设法返乡,惟怕错过。而你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说走就走,毫无眷恋,难道真是你所谓的洒脱豁达?”
“这不是成心抬杠吗?您不是曾经寄居在云心的体内,不是对我早就了解?你又不是不知道吾名早在另册,除了歪门邪道,察举征辟早已与我无缘……”
“何谓另册?”
“自是罪臣之后……”赵瑾很是反感对方的咄咄逼人,可这偏偏又是自己最无底气之处。
“罪臣之后?嘿嘿,难道人云亦云,你就受之无疑?”
“累代而传,何疑之有?”
“真是一点疑窦也无?”
“晚生驽钝,真是不知先生何指?”
“你们龙山赵氏所负罪名何来,你可真的知晓?”
“乃拜当朝所赐,也怪敝上一时糊涂……”
“假如我告诉你,你的身上负有血海深仇,需要你去昭雪沉冤,还你祖先一个清白呢?”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非蛰先生赵楚普是你何人?”
“说了半天,不都一直在说……”赵瑾都有一点不耐烦了,脸上也是显得阴晴不定,肖正德们自然是不会知道赵瑾心里另有一番波澜涟漪,只当他心智还没全复,时好时坏,然而慑于适才的遭遇,却又都不敢贸贸然上前。
赵瑾当然注意到了周围人等的讶异,那个魂魄也随之感知,决定尽快说服自己的半宿主,以免夜长梦多。“假如我告诉你非蛰先生是蒙冤而死的呢?”
“蒙冤?!”
“当然,肖衍杀你曾祖,不过是想借人头推卸己责,安抚军心……”
“借人头?!”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跟肖正德他们回去,打发了他们,我会慢慢告诉你……”
赵瑾纵想急于知道,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时候,跟脑子里的人交流,而不顾周围,自然容易引起旁人的误会。再说事关家世大事,但怕自己一时之间又是情绪失控,徒增烦恼。于是,也就按照那个声音的意思,作了一个圈揖。
“各位哥哥,还有你们两位,多承关心,既然风暴将至,大家还是先回吧?”
肖正德见赵瑾又像是正常了,心中虽然还是狐疑,但也觉得此处不该久呆。
“五弟说得对,再大的事,也先回去再说……”
回到寮舍,原本跟着小乐的太监和丫鬟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只是不敢先睡。
赵瑾辞了众人,回到自家屋里,先自收拾干净,换罢衣裳,便只身来到了书房。
“说吧!”
他把赵路也打发了,给自己倒了半罐凉茶,还灌了一大口。
这个时候,外面的风已经很大了,虽说后面有山岗挡着,但是竹木结构还是有点抗不住,叽叽嘎嘎,嘶嘶沙沙,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想把房子拆了。
“你应该先把房子加固一下……”那声音也感到了房子的颤动,不无担心地说。
“我想知道我的曾祖究竟因何蒙冤?”赵瑾却不以为然,反而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
“不必急在一时,我看这房子倒是马上就有危险……”
“但愿您不是在成心作弄我……”尽管那人说过云心只是一个宿主而已,现在只剩一点熟悉的声音在赵瑾的脑子里,但是赵瑾却始终感觉他还活着,脑子里这人就是云心,所以那一种动辄抬杠的习惯又不知不觉地恢复了。
“看来不加固好房子,您是不会说喽,其实怕什么?您无形,我有形不是?”
意思是我有肉身都不怕房倒屋塌,您一个有神无形的魂魄何惧来哉?
“阿弥陀佛,莫非公子真的是不在乎这副臭皮囊?”
“心经不是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既然您能从容圆寂,晚生又有何惧?”
“嘿嘿,适才是谁为情所困?意欲蹈海而追?”
“嘿嘿,罢罢罢……”这下除了狡辩,赵瑾也就无话可说了。“您先说房子如何加固?”
“据我的经验,必须拉上绳子,绑上石块,将屋子的四梁八柱都固定一下……”
“好!赵路!”
赵路应声而来,望着亢奋的赵瑾,还真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少爷您?!”
“叫上你的人,咱们把这寮舍统统固定一遍,这风还只是个前兆,后面不定会多强……”
所谓赵路的人,也就是这阵忙着照中土的格局盖房子,各户包括肖正德他们每家都派出了人,加上剩下的船工船婆,还有两个老大,都归赵路派使。
“遵命,少爷!小的这就去叫人安排……”赵路一看赵瑾不仅理智全然恢复,而且颇有少奶奶以前的风范,指挥若定,自是为之高兴不已。再则他本来也为这风暴烈而大担其心,只是轮不到自己做主,光能在四周勤加巡视。现在主子一有吩咐,正中下怀,于是欢欢地应了声,便跑出去叫人干活了。
“这样总行了吧?”屋外响起了赵路招呼人的声音,赵瑾才问。
“说不定这会儿正是外面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赵瑾没辙,值得认命:“好好,先把房子加固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