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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拥护,然而现在看来就是个死局。
裁军之后各地镇军薄弱,戍军坐大,一旦出事就成了一方割据,例如昌邕和东仪两郡,都是因为戍军独大才让人有机可乘。然而当年若是不裁军,庞大的军费或许早就将宁王朝拖垮了。这条命令究竟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细算下来也只能怪天命了,若是这次的战乱来晚一点,再多给宁朝几年修养生息的时间,也不至于到捉襟见肘的地步。
沉重的赋税让各地的主事官员叫苦不迭,纷纷上奏朝廷喊冤,申彦身为御史大夫,这些字字血泪的奏报最后都送到他的案头,申彦坐不住了,站起来挑了主和派的大梁。他一席话娓娓道来,引得朝臣跟着叫苦,战事未歇他们这些人的俸禄也减半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去年提出议和时还有郭直这样的人跳出来大骂丞相和太尉软弱无能,这回就连武将们都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
一片议和声说来说去无外乎三点,一是国库空虚,若是再加重赋税恐会加重民怨,不如议和停战修养民生。
二是邙原大战毕竟是胜利了,赤沙军龟缩武关坚守不出,赤沙大王子公孙翱已经回国,赤沙国内也有停战的意思,此时议和既不损面子也不损里子。
三是晋阳王手中兵力太强,恐生是非,朝廷不能不早作打算。
这三点环环相扣,无懈可击,群臣们泣涕横流哭诉各种艰难,皇帝隐忍着一言不发,太子看着父皇扭曲的脸,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萧捏住御座上的扶手,瘦骨伶仃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看看刘焕,又看看王宜,沉声问道:“丞相和太尉也认为该议和吗?”
刘焕和王宜下意识对视一眼,片刻又匆匆错开视线,刘焕先站出来,沉吟一下说道:“陛下,今东仪昌邕二郡平定不久人心浮动,江南江北诸郡灾荒频起,均不宜妄动兵戈。臣以为攘夷必先安内,议和乃是权宜之计,御史所言合情合理,臣附议!”
王宜看看皇帝的脸色,叹了口气说道:“臣附议……”
四下突然寂静无声,王宜的那声叹息萦绕不散,萧抬起头望向远方,仿佛要透过这重重楼宇望向天空,他看了一会,脸上纠结沉郁渐渐散去,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申彦,朕命你与丞相一起商议议和事项,十日之内列出章程。”
刘焕和申彦出列领命,议和已成定局。
接下来就是关于北路大军的问题,赵光率领的北路大军一直未有大的功绩,萧珹率领的西路大军却屡次建功,且不提疑云密布的邙原大捷,单单就是平定昌邕诸郡就是大功一件,再者萧珹在军中威望甚高,隐隐盖过其他诸将,若是贸然出手动萧珹,只怕军中又要生变。然而这即使是朝廷不敢动萧珹的原因,也是必须要动萧珹的原因,比起议和其实大家更关心这件事,因为此事关系到大家的身家性命,一旦错一步,就是人头不保。
萧问太子:“太子,城中流言查的怎样?”
太子冷不丁的被问到,心中一紧,略加思索后答道:“启禀父皇,城中流言多为牵强附会,或是以讹传讹,至于逆贼梁安一事,确有其事。”
“梁安……”萧喃喃吐出两个字,声音轻的连周永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太子话语没有停,“梁安在仪城出现没多久,东仪郡守府就被大火焚毁,陈敬死后他在左江麾下做过事,后救治过赤沙王子,王伏待他如子侄,这些皆是事实。左江送来奏报,声称此人是以军医的身份招募进军营的,事先他并不知情,据查证这也是实情,只是邙原一战疑点重重,儿臣以为不可疏忽大意,至于三弟有没有牵涉到其中,儿臣不敢擅自结论。”
太子说完停顿了一下,萧望着他,问道:“怎么,太子的意思是要我下旨彻查了?”
“不错,儿臣知道三弟行事耿直,定不会有二心,只是他一向不拘小节,一时不查被小人利用也是有的,父皇何不亲自派人彻查,也好还三弟一个清白。”
太子一派真诚叫人挑不出毛病来,有几个大臣跟着附和,申彦也出面说道:“陛下,此事越拖越不利,还请陛下下旨,着人彻查此事。”
晋阳王乃是手握兵权的王爷,要查他只能皇帝下旨,这也是太子闹了这么久也没把萧珹怎么样的原因之一,他既不能大张旗鼓的查萧珹,又找不到确切证据,偷偷摸摸自然扳不倒萧珹。
“太尉觉得如何?”
萧沉默一会转头问太尉王宜,太子一听这句话,心中舒了口气,这倒不是因为王宜是他舅舅的原因,而是他知道皇帝这是在考虑西路大军的安抚问题了。西路大军加起来将近十万人马,一旦动了萧珹,稍加鼓动这些人便是大祸患,是以不管议不议和,安抚西路军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既然皇帝在考虑安抚问题了,自然是准备彻查萧珹了。
“臣以为,不如另择一位将领统帅西路大军,朝中猛将如云,何须王爷亲自领兵。”
“太尉觉得何人能够胜任?”
“晋阳王手下有一参将曹希,此人原为玄甲军步兵校尉,邙原一战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其军功尚未来得及封赏,臣以为可以擢升。”
这番对策早在谣言四起的时候王宜便想过,要动晋阳王不可操之过急,眼下时机不好,他不得不找一个相对稳妥的法子,曹希乃是萧珹一手提拔起来的,由他统帅西路大军即可安抚萧珹,又可稳定玄甲军军心,只要萧珹手中没了军权,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既然如此,就按你的意思办吧。”皇帝疲惫的靠在座椅上,吩咐周永拟旨,封曹希为平狄将军,接任西路大军统帅一职,同时下旨召晋阳王回平城述职。
至此事情似乎已成定局,太子望着皇帝蹒跚而去的背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周永扶着皇帝的步辇缓缓往温室殿而去,路崇德殿的时候,皇帝命人停下步辇。早年间皇帝喜欢在崇德殿召见群臣,后来才换到温室殿。皇帝望着崇德殿关上的大门沉默不语,仿佛隔着门都能听见昔日的声音。
周永刚想叫人将殿门打开,萧便制止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突然问周永:“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周永躬身道;“陛下,老奴五岁进宫,十七岁便在陛下身边伺候,算起来今年已经是三十九个年头了。”
“三十九年……你也老了……”
“陛下,人哪有不老的,且容老奴再伺候陛下几年,就是老奴的福气了……”
“你呀你……”萧轻笑一声,弃了步辇慢慢走。
脚下的这条路年轻的时候他天天走,他还记得明礼一边走一边比划的样子,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个行将就木,一个已经深埋黄土,萧扶着崇德殿的廊柱走得十分缓慢,末了吩咐周永道:“让闵让来见我。”
周永看了一眼,答了一声:“喏”
他跟萧三十九年,从他年幼一直到年老,这么多年的朝夕相伴,周永最了解萧的脾气,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当天下午,禁卫军统领闵让被召到温室殿,皇帝摒开众人秘密交代他一番,至于交代了些什么,再无第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