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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王宜为主使,崔醍为副使,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北而去,他们走了的第二天,平城便收到前线的加急军报。
随军报来的还有武关守将曹希上报朝廷的奏章,赤沙人分兵攻打凉川郡北部,被当地守军打退,武关分拨两万士兵前往增援,至于晋阳王萧珹,现在军中任前锋,曹希请朝廷示下该如何处置。
军报传到平城,朝堂上又是一番争论,尤其是武将们,这时方敢跳出来为萧珹鸣冤。他们十分同情萧珹,一心保境安民却被人如此污蔑,实在让人心寒。不过这军报倒也解了平城人心惶惶的局面,当初萧珹抗旨回了军中,很多人认为晋阳王这是要起兵反了,现在西路大军稳稳当当的守着边境,没有起兵的迹象,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初朝堂上断言萧珹心怀不轨的人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尤其是郭直,皇帝直言不讳的骂他“胡言乱语以下犯上,沽名钓誉假做正直”,直接让他告老还乡了。这个处罚意在羞辱他,郭直方才勉强捡了一条命。
香雪将水晶蹄膀的蹄筋小心剔出来,放到何意面前的盘子里,何意笑眯眯地夹起蹄筋来放在口中慢慢咀嚼,一口小酒一口蹄筋,再听着楼下传来的咿咿呀呀的小曲,整个人简直成了神仙。
整个水晶蹄髈,何意只吃那一根蹄筋,要是一般人就直接吃卤蹄筋了,何意偏偏不一样,据他说这水晶蹄髈中的那一根蹄筋集聚了蹄髈的所有精华,那滋味不是一锅蹄筋能比拟的。
大白天喝酒作乐,也就何意会做了,他一口气连吃了五根还不满足,香雪劝道:“公子,不能再吃了,这东西最是不好克化,吃多了不好。”
何意擦擦油嘴满不在乎地说道:“小爷我年轻力壮,几根蹄筋那有克化不了的!”
香雪眉头一皱,转而笑道:“我听说多福总管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后来嘴馋便成了今日的样子,公子还年轻,再吃几年也无妨。”
何意一听,一想到多福那圆乎乎的肚子,眼前这堆蹄髈便倒起胃口来。他狠狠地拍了香雪一巴掌,怒道:“好小子,也敢来消遣我,多福那是管不住嘴,小爷我能和他一样。哎,上次来匆匆忙忙,今天总算得闲,总要将这城中的名菜吃一遍才好。”
“哼,公子你那是自作自受,要是一来平城就将事情办妥了,也不至于忙到今天。”
“这你就不清楚了,有些事情,就像这蹄髈一样,火候时间不到,能有这般滋味?”何意笑着摇摇头,不与香雪争辩。
香雪知道公子高兴,随他满嘴胡说,吩咐伙计将几只没了蹄筋的蹄髈包好,另点了几个小菜下酒。
楼下有几个商客在吃饭,商人走南闯北消息最为灵通,近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个商人便由此谈论得不可开交,等到了饭点人越来越多,众人的议论声便越来越大,将小曲的声音都盖住了。
何意在楼上听得入迷,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也影响着民间,随着晋阳王谋反被证实是没有的事之后,平城的各种谣言也转了风向,不知从何时起,百姓之中慢慢传颂起晋阳王深明大义起来,各种英勇事迹还被小孩编成童谣,不光如此,镇远候梁振一案也被人翻了出来。
有人压低声音讲述时十几年前那场血案,囚犯是如何押上刑场的,又是如何被砍头的,什么梁振的头被砍下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什么之后连着下了十天大雨这样的事情也被传得神神秘秘。当年由于官府镇压没人敢说,现在一挑起来便有许多人坐不住了,毕竟此事才过去十多年,当年亲眼见过刑场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于是流言越传离谱,有人一边说一边比划,比大街上玩杂耍的都要精彩。听客无不争相补充,意见相左的还跳出来理论,争执不休间尘封的秘密就这样揭开了一丝面纱。
香雪听了一会,悄声问何意道:“公子,既然大家都知道是冤案,为什么……为什么……”,香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说“为什么没人敢说”还是“还是为什么拖到现在”,这二者看似一样其实大不一样,冤案要昭雪,既要有人敢站出来说,又要有皇帝下旨平反才行,当年梁振是被皇帝下旨杀了,皇帝不提很正常,百官公卿却也没有一个人提起此事,就连梁振的儿子牵扯进这次的事情,众人也不大愿意提及,只有郭直这样的人才敢公然在朝堂上说出来。
何意喝得脸上一片红霞,闻言挑眉看了一眼香雪,笑道:“香香啊,你以为他们今日谈论这些事情,就真的想为梁将军喊冤吗,不过还是茶余饭后闲来无事嚼嚼舌头……别傻了……你看十多年了过去了,他们也不敢大声说啊……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现在才谈论这些么?”
香雪将他扶正,免得他蹭一身汤汁,想了想回答道:“因为十年前不敢谈论此事,现在……”
香雪挠挠头,现在官府虽然放松许多,但梁振到底是叛国谋反的大罪,普通百姓哪有胆子沾惹,再说都十多年了,谁会没事翻旧账。想到这里香雪灵机一动说道:“我知道了,是梁公子……”
梁振之子梁安的突然现身,百姓自然联想到了梁振身上,他想百姓又不是都是没良心的,自然要为梁将军喊冤了。
何意咧嘴一笑,抬手将他的脖子勾过去,满嘴酒味地凑到他耳边打了个酒嗝,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傻瓜,一个梁安哪够……当然是小爷让他们想起来的……”
香雪扶着他,听完惊呼一声,压低声音道:“公子,难倒这些消息是你散布的?你不是让人查谣言的源头的,怎么反而散布梁将军的事情来了?”
“傻瓜,制止谣言的……嗝……最好方法……是给他们找一个新的谣言……嗝……不然让他们的嘴巴说什么……你看,效果不错吧……嗝……”
香雪十分不同意何意这样做,急道:“公子,梁将军是被冤枉的,你怎么能散布他的谣言,什么鬼鬼神神的,这不是给他抹黑么。再说这件事情……公子你怎么能拿来玩笑!”
“哈哈哈……怎么不行了,放心吧……”何意撑起身子来,看着楼下闹哄哄的人群,脸上虽然荡漾着醉意,眼睛却如同淬过寒冰一样冷,“只需要让他们看见你想让他们看见的就好了……”
这话太绕口,香雪觉得自家公子喝多了口齿不清了,心中担忧却不知道该怎么劝。何意疯疯癫癫,提着酒壶在楼上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引得楼下众人跟看猴戏似得,纷纷伸长脖子望着他们主仆二人,看到滑稽之处简直拍手叫好。
香雪看他那副样子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了,丢人还在其次,他要时刻注意将醉鬼拉回来,免得他从楼上掉下去摔死,大冷天把他累出一身汗。无奈之下,香雪叫来伙计,两人这才将人架出去。
何意发了一回酒疯,醒来顿时觉得身体通泰,筋骨舒活,再惬意没有了,当天他还收到一条好消息,皇帝命人拿着晋阳王的金印宝册去追王宜,将抗旨的事情也一笔带过。
可惜乐极生悲,经此一役足足一个月香雪不许他沾一滴酒,弄得何意只好吃醪糟丸子解馋,此乃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