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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的老汉道：“大人放心，我们都是一个村的，又是常走动的邻居，一定帮忙照看就是了。”
陈卿这才放心了些，匆匆去了。
如此接下来几天，陈卿一有空就到他家看看，不时带些草药，又怕李老汉想不开，边安慰着，闲暇时就向周围邻居打探些这马的消息，却一直没有线索。
这日散班后，天色已晚，陈卿又挂念着李卓的伤势，从家中找了些陈相当初用剩下的药带上，给他送了过去。
这李卓趴在床上至今动弹不得，全赖妹妹和李老汉轮流照看，好在丢失马匹的事情他似乎还不知情。
昏暗的屋子里点起了一支蜡烛，烛光微弱，映照着床上李卓苍白惨淡的面容，李老汉在一旁唉声叹气。
“爹，爹！”陈卿听到李卓微弱的叫声，赶忙靠了过去。
却见他睁开眼睛，用微弱的气息说道：“爹，该，该喂马了。”
李老汉强忍着眼泪，一时忘了说话。又听他问道：“怎么这些日子也听不到马声了。”
李老汉连忙解释道：“你养伤要紧，怕让你操心，牵到隔壁李大爷去了，让他帮照看两天。”说着眼泪差点就要流下来，忙转过身去。
李卓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看窗外，刚动了一下就疼的要命，把个李老汉吓了个半死。
这时那小女子端上来一盆热水，拿起毛巾，给他擦拭下身上，又揉捏了半天，他的叫声才小些。
那女子转身换水，从陈卿身边走过，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他一眼，很快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陈卿自然没注意这些，只顾跟李老汉聊天。
“大伯，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不是说按照朝廷规定，江北五户人家养马一匹吗？为什么你一家却养着两匹马？别的人家呢？”
李老汉目光呆滞，半晌长叹一口气道：“唉，你有所不知，说的是五户一马，可我家另外分配的四户人家，都是本地的大家族。一个郭家，一个宋家，他们也是马户，但这些年他们做了些生意有了钱勾搭上了官府，慢慢便不养马，而把这苦活都摊给了我们。
我们老李家，我有一个哥哥，入赘到壶关县了，他这一支只有一个男丁，我这一支有两个儿子，而那郭家和宋家都是兄弟五六个，家里男丁多，人多势众，我们也惹不起。所以这些年，这匹马都是我们这些小民之家在轮养啊。”
陈卿闻言大惊道：“居然还能这样的？”
李老汉忧伤道：“可不是怎的。至于这另外一匹马，唉，你不知道，我们马户中有一种人家叫贴户，他们也该养马，却往往像郭家宋家一样有钱有势，自然不会专一养马，于是就向上面定期交一笔银子，自己不养，让官府雇人来养，这匹马就是我们被官府雇养的啊。”
陈卿恍然道：“原来如此。那这样不是也还好，好歹有笔钱补贴家用嘛，也不至于为这养马到头来荒了田地，连饭都吃不上了。”
李老汉苦笑道：“大人又想错了，哪里会这么好啊，他们贴户给官府交银子怕是不下十两，可官府最终给到我们手上的却是连一半都没有啊。就拿……”
他差点又提到两匹丢失的马，眼神中瞬间透出一种悲哀，颓然道：“就拿我家养的那匹马来说，从儿马我养了它三年，光是各项草料费用就花了不下十两银子了，官府给的钱，根本就不够用，我们还得贴补上啊。”
陈卿这下更是吃惊不已，随即心头火起，恨道：“那你为何还要替他们领养，官府如此欺负百姓，你们就甘心受它欺负？”
李老汉苍老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哀伤道：“这都是命，我们小老百姓，又能如何啊。”
陈卿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想起自己村子里那些儿时伙伴，很多人家何尝不也是这样，分配的那些石头地根本就长不出庄稼来，年年催租的税官却是不管不顾强要他们交租，而有些大地主家里很多田地却以各种理由不交税，把税摊到穷苦百姓身上。
想到这里他也不觉长叹了一口气，对李老汉一家的同情心，更甚了。
他出门时夜已深沉，李老汉正帮李卓翻下身子，打发闺女送陈卿出门，陈卿执意不用，那小女子却非要送他。
出了门，她告诉陈卿自己的名字叫洁茹，今年十六岁，是李老汉唯一的闺女，还说刚开始很害怕陈卿，现在随着他这些日子来的多了点，觉得他是个好人，自己也不再像从前那么扭捏了。
到院门口，陈卿又嘱咐她几句，千万不可大意，要小心李卓受伤的皮肤感染之类的话，那女子一一记在心上。这时恰从屋内传来李卓一声声的惨叫声，她赶忙返了回去。
陈卿看着她从瘦小的背影，把门拉上，感慨一阵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