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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华欣广场，已是晚上九点，离会合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靠着年轻火力旺，程晓木把自己身上的湿气烘干，坐在广场的一角看大妈们跳广场舞。
他伸开双腿，揉着发麻发疼的大腿和小腿肚子，欣赏着大妈们身老心不老的舞姿。
叮咚！
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
他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却是条垃圾短信：某某会所招聘，工资日结--
日结？呵呵，程晓木笑笑，这大概是一语双关啊。
快到十点的时候，程晓木看见邢哥一行四人走进广场口，邢哥拖着腿走，稍显痛苦，很明显是下午爬楼的活儿折腾的。
程晓木凑上去，一同走进地下商场的一家撤场的店。
一片狼藉，什么石膏板，破龙骨，破板子，将近七八百平方的地方到处都是。
邢哥看了咂舌不已：“这个活儿不轻快啊--”
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李哥，这活儿比你说的多不少啊，你不是说三百平么？我看怎么着也不下八百平！”
“李哥，怎么着也得加一点钱，哎呀呀！二百，不能再少了，我这七八个弟兄呢！”
程晓木和其余的几个人，认真地听，直到邢哥讲完。
邢哥挂下电话，大手一挥，兄弟们，干！
这真不叫个活儿！灯光昏暗，垃圾遍地，还有很多没拆下来的，到处支楞着木棍铁丝的。
这帮哥们倒真是能吃苦，从垃圾堆中清理了一条道，扯的扯，扛的扛，如蚂蚁搬家一样，将山一般的垃圾运到一百米之外的垃圾车旁。
尘土飞扬，诸位即便戴了口罩也不顶事，一会儿不吐一口黑黑的痰，都会有窒息的危险。
程晓木也豁出去了，他找了个塑料袋把自己的外衣连同手机包起来，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便展开手臂干了起来。
开始时腿还是疼，肩还是酸，干了一会儿身上的肌肉器官也麻木了，就无所谓累与痛了。
忘记了时间，与世界隔绝的感觉，在飞扬的尘土中，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干着，不知道的见了会害怕：妈呀，这那是人间那，这分明就是阴间的鬼在活动啊！
还好，邢哥带来的这几个人倒也实在，也不是太偷奸耍滑，基本上都过得去。
期间他们歇了好几歇，当他们干了一半多一点时，邢哥招呼大家休息。
大家歪三扭四地坐下，抽烟的抽烟，揉腿的揉腿。
邢哥看了一眼手机：“两点了，咱们歇一会儿，咱们说说怎么分钱--”
程晓木发觉他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虽然不易觉察，但邢哥那脸太胖，藏不住东西。
“李哥--也就是老板，原来说好的六百五块钱给弄干净，咱来到一看，我不是给他打电话嘛！好说歹说加了一百五，这样六百五--加上一百五，一共八百块钱，大家说说这钱怎么分？”
程晓木心知肚明，人家找的活儿，肯定要多拿一块儿。他倒想看看这个钱到底要怎么分。
“这样吧，”一个嘴巴有些歪，说话挺费劲儿的伙计说，“邢哥找的活儿，怎么分你说了算！差不多就行。”
“你说呢，兄弟？”邢哥让程晓木发言。
这是个得罪人的活儿，从人的自私性上讲，大家都是胳膊肘子朝里拐，怎么说都是得罪人的。
“我还能怎么说，大家一块赚钱，都这么实在，怎么分都行。”程晓木也卖起了关子。
“这样吧，”邢哥也觉得到了挑明的时候，“我拿二百四，其余的你们平分，怎么样？”
大家各自盘算，程晓木也觉得邢哥太狠了，毕竟大家都干得不少。
“老邢，”个矮的工友不满意，“这样我们才一百四，这干了大半宿的，太少了吧。再说这样，第二天也没法干活了。”
程晓木想起孟子的一句话：不患贫而患不安，不患寡而患不均。
还有就是很多朋友都是可以共患难，却是不能同享福。
还好，没打起来，经过吵架--不--经过讨价还价，最后结果是这样的：
从邢哥那儿抽出来四十元，一人补十块钱。这样就是邢哥二百，其余没人一百五。
似乎每个人都不满意。
歇够了接着干活。
这会干活可就人心不齐了。
人心齐，垃圾移。各怀鬼胎，信任不在。
但好歹活越干越少，场地越清理越干净。
快完活的时候，邢哥打电话叫管理员来看看，然后要钱。
程晓木这却找不到衣服了，那个装着手机的衣服！
要是手机丢了，这晚上的活干得有啥意义，这一百五十元拿着得多亏啊！
还好，在外面的垃圾堆里找到了那个装着衣服的塑料袋！
失而复得，方知珍贵。
人家管事的来了，很满意，主要是觉得钱花得值。
干得漂亮，钱也就给得痛快。
大家各自拿到自己的钱，便各自离去。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程晓木打开手机，想看看几点了，手机却开不开机，没电了？
他想趁着天色未亮赶紧回学校回宿舍，以免让同学看到自己弄成这个样。
通往学校的公交车来了，他迈上公交，却见司机脸色发白嘴巴大张地看着自己，怔住了。当他刷了月票，嘀的一声，司机才合上自己的嘴巴。
程晓木很奇怪，他看了一眼玻璃反射的自己的样子，那哪还有个人形，分明就是个鬼！分明就是个大街上的流浪汉！
一阵悲哀从支棱的发梢直灌脚趾！
之后上来的乘客也是惊异地望着他。
车到了站，程晓木逃也似的下了车。
天已大亮，街道上车还不多，环卫工人在辛勤地扫着地。
幸好门口保安半睡半醒，程晓木轻声轻脚进了门。
校园里一片安静，几只不知名的鸟在法桐枝子上叫唤，树林里有几个早起晨读的好学生。
程晓木埋着头，见不得任何人--
此时程晓木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对不住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