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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晓木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周围洁白一片，看似干净整洁，实际上也是一种压抑。
想要起身，却是动弹不得。
靠窗的一张床上，也是躺着一个人，身上插满了管子，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昏迷中。
怎么也没有人看护呀？程晓木觉得这个病人真是可怜，看来已经是被亲人放弃了……
想到这里，程晓木看看自己，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都这样了，怎么还管得了别人的事。
程晓木一笑，却引得喉咙里干痒难耐，想要咳嗽，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小声地咳嗽着，他的嘴角又流出来一丝血迹。
程晓木心想坏了，自己怕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其它的他不敢多想，怕是想多了心情更加沉重。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开了。
进门的是一个女医生，带着大大的口罩，一副黑框的眼镜后面，是一双平静的眼睛。
大概，在医院里见惯了生死的医生们，都是这样的眼神吧。
“你醒了？先躺着别动……”女医生客气的说。
“把他的检查结果拿给我看看——”女医生对着身后的护士说。
医生看了看好几页的检查报告，眼神黯淡下来：“怪不得刘医生不让接诊，看来——真是……”
她看见程晓木正在听着，便不再说了。
“医——生！我的病怎么——样？”程晓木使出全身力气，发出声音问道。
“你的家人呢？”医生问。
“他们——都不在！有什么——事，您就告诉我吧……”
女医生听见程晓木用了一个“您”字，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有素养，也突然觉得这样的人就这么走了有些可惜。
“那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欺骗你了——你身上中了剧毒，通过血液已经布满了全身，而且，通过胸透的片子来看，你的各种脏器已经已经被严重损坏——”女医生说着说着，不忍再说下去了。
“医生！真——真的不——能治了吗？”程晓木抱着一点希望，问道。
“太晚了！太晚了！毒液已经布满全身！而且这种毒液很凶狠，侵入到人体内，会和血液中的红细胞结合，释放出更多的毒性。”
程晓木沉默不语，陷入无尽的悲哀之中。
女医生继续说：“我也看了，你的胸口有一个伤口，已经发黑了！应该有三天了吧，看来毒液应该是从伤口侵入的。”
“医生，您——告诉我，真的不能——再救了吗？”程晓木瞪着暗淡的眼睛，看着女医生。
“无能为力了！这么说吧，即便是国家大干部，中了这种毒也是治不了，所以——你要想开。”
程晓木心中的一点点的希望的火苗灭了！
他突然之间感到，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
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没有意义。
“那——”程晓木鼓足勇气问，“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这——”女医生眨着美丽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这个不好说，随时都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啊？”程晓木不再说话了。
“这样，像你这种情况，医院里一般都会告诉家人让出院，因为在这里，医院也是没有救治的办法；但如果你家人不在这里的话，我会向医院申请人道主义援助通道，让你在医院里接受姑息治疗，免得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没人照顾。”
“额，谢谢你——”程晓木没有想这些，他现在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
也许人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都会回顾童年，也都会惦记自己最亲的人。
“医生，我——我想问一下，我住院——总——总共花了多少钱？”程晓木问。
女医生转身看了一下身后的护士——
“床位费，还有各项的诊疗费，一共是三千二百四十五。”护士照着手中的单子读了数字。
“好吧，谢谢——你们！特别是你，医生！我想，我——应该回家了……”
程晓木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等死。
他心里有个强烈的想法：他想赶回老家去！
“行——”女医生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程晓木，“你先歇着吧，也别想太多，毕竟每个人都会走到这一步的……”
程晓木强作笑脸，表示感谢，胸中的阵阵剧痛却让笑脸变成了苦笑。
医生和护士们离开了。
程晓木忍着疼痛，躺了很久。
这时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程晓木知道，回自己家乡的火车再半个多小时就要发车了，自己要是不走，也许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这是叶落归根的想法。
程晓木轻轻地调整呼吸，觉得身体的疼痛可以承受住的时候，他终于站了起来。
有些晃晃悠悠，但还是站起来了！
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是自己随身带着的背包，那里有一些自己重要的东西，还有大约几千块钱。
程晓木艰难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换衣服的时候，程晓木还真刻意看了一下自己胸口的那个伤口。
果然，居然还在往外渗着黑血！
都三天了，居然还渗着黑血！
程晓木的眼前似乎又闪过当时周琪挥动匕首的样子——
但这个时候了，他已经不会再嗔恨别人了！
程晓木交了自己的费用，然后走出医院。
这时，他才发现，外面正下着雪！
漫天的雪花随风飘舞，将这个灰土土的北方城市打扮得银装素裹，像是换了一幅模样。
程晓木想起了任莹，这几天没有和她联系，她该着急成什么样子呀！
程晓木也想起了他第一次和任莹拥抱的时候，那也是一个雪天！飘着和今天一样漂亮的雪花！
程晓木忍不住咳了几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钻进了茫茫雪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