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章 马背上得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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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窗外忽然传来细碎的竹叶沙响,她惊觉东墙根竟真摆着那盆文竹,月光将竹影投在青砖地上,宛如水墨写意。
    五更梆子敲响时,顾清萍被女官们唤醒梳妆。铜镜里映着二十四位宫女捧着各色礼服鱼贯而入,孟尚宫捧着太子妃常服立在最前:“请太子妃更衣。
    那袭翟衣以深青为底,织金云龙纹在晨光中流转生辉。顾清萍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忽然想起昨夜朱标的话。竹影仍在墙角摇曳,可东宫那盆文竹,此刻该在何处?
    “孟尚宫。“她忽然开口,“可否将东墙的文竹移至窗下?”
    老女官正要劝阻,却见顾清萍已自行搬起花盆。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她侧脸映得如玉般通透。
    文竹新抽的嫩芽在微风中轻颤,恰似她昨夜咬下的半块酥饼,甜得发苦。
    醮戒礼最后的焚香仪式上,顾清萍跪在青铜鼎前,看着自己的青丝与檀香一同化为灰烬。孟尚宫的声音恍若隔世:“一焚断红尘,二焚明心志,三焚………………
    “三焚求平安。”朱瀚的声音突然自殿外传来,玄色蟒袍上沾着晨露,“标儿昨夜在奉先殿跪了两个时辰,求祖宗保佑你们平安。”
    顾清萍抬头时,晨光正勾勒出这位皇叔鬓边的白霜。他手中檀香升起青烟,与鼎中香气缠作一缕:“清萍,这深宫如棋局,你既要当棋子,也要做执棋人。”
    三炷香燃尽时,铜漏恰好指向卯时三刻。顾清萍起身时眼前发黑,却听得孟尚宫惊呼:“太子妃的翟衣…………………
    原来方才跪拜时,文竹叶片竟沾在衣摆金线上。顾清萍低头望着那点翠竹影,忽然想起昨夜朱标的话。
    她伸手轻抚叶片,唇角扬起清浅弧度:“不必取,留着罢。”
    朱瀚望着她走向晨光中的背影,忽然对孟尚宫道:“去禀报皇后,醮戒礼成。”
    当顾清萍行至尚仪局门口时,正遇朱标带着仪仗前来相迎。春日阳光将他身上的四爪蟒纹照得熠熠生辉,她忽然发现,这样竞与文竹叶片有几分神似。
    “清萍。”朱标伸手扶,却又止住,“你………………”
    “殿下。“顾清萍行完大礼,抬头时晨光恰好掠过她发间九翟冠,“礼成了。”
    朱标望着她眼中未散的檀香余烬,忽然将太子冕旒上的玉搔头取下,轻轻别在她鬓边:“如此,方算周全。”
    卯时三刻,乾清宫檐角的铜铃被晨风叩响时,朱标已披着玄色绣金蟠龙太子朝服立在东宫门口。
    日头初升,将他眉宇间的朱砂痣映得发亮,十二旒白玉珠帘垂在眼前,随着呼吸轻晃。
    “殿下,迎亲仪仗已备妥。“东宫詹事府少詹事徐辉祖捧着黄杨木礼单趋前,“御马监精选三十六匹雪青马,驮着雁翅形聘礼盒,内藏南海珍珠十二斛、云锦妆花缎百匹…………………
    朱标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指尖抚过腰间玉带钩上錾刻的并蒂莲纹。
    昨夜在奉先殿跪了整整两个时辰,膝盖此刻还泛着木的青气,但心口却像揣着团火,烧得喉头发干。“皇叔可到了?”
    话音未落,青石道上便传来马蹄轻响。朱瀚一身墨色麒麟袍勒马而立,银丝冠上的东珠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标儿,时辰正好。“他甩蹬下马时,腰间佩剑上的蟠螭纹在晨光中张牙舞爪,“父皇当年迎娶马皇后,用的可是战马拉的婚车。
    朱标想起史册记载,太祖以红绸系住敌酋坐骑充当婚车,不由失笑:“皇叔放心,孤的婚仪断不会失了体面。”
    他翻身上马,忽然瞥见徐辉祖捧着的礼单最下方露出的青玉竹节佩,喉结滚动,“那枚玉佩......”
    “已按殿下吩咐,混在聘礼中送去了顾府。”徐辉祖躬身道,“顾家姑娘收到时,定会明白殿下心意。”
    辰时正,迎亲仪仗浩浩荡荡出了午门。最前方是执龙旗的御林军,接着是鸣金玉的鼓吹署乐师,十二重牙雕食盒里盛着御膳房特制的“同心酥”,朱标特意吩咐做成竹节形状。
    最后是三十六抬描金彩绘轿舆,顾清萍的凤轿缀满珍珠流苏,轿顶金凤口中衔着的东珠足有鸽卵大小。
    扬州顾府门前,顾维钧领着族人已等候多时。晨光将顾家祖传的乌木大门照得发亮,门楣上“进士及第”的匾额蒙着红绸,檐下铜风铃叮当作响。
    “太子殿下亲迎,顾氏满门荣光啊。“围观百姓中有人低语。
    朱标翻身下马时,顾清萍的母亲唐氏正捧着白玉梳为女儿梳头。妆奁里躺着那枚青玉竹节佩,与顾家祖传的翡翠鸳鸯佩并排而卧。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唐氏的声音带着哽咽,“三梳......三梳…………“
    “母亲。”顾清萍握住母亲颤抖的手,铜镜里映出她凤冠霞帔的身影,“三梳儿孙满堂。”
    门外忽然传来礼炮三响,惊起檐下栖着的白鸽。顾维钧疾步进来:“殿下亲至,清萍速去迎驾。”
    顾清萍起身时,凤冠上的珠帘挡作响。她隔着盖头看见朱瀚负手立在院中,银狐裘映着朝阳,恍若神?。
    这位皇叔昨夜派人送来手书,笺上墨痕淋漓:“深宫如渊,需如竹般柔韧。”
    “顾氏清萍,恭迎殿下。”她俯身行礼时,袖中滑出那枚青玉竹节佩。
    朱标伸手扶,朱瀚却抢先一步托住她手腕:“太子妃的礼,要行足三分。”
    顾清萍指尖触到皇叔袖中冰凉的铁甲,心头微震。这位在塞北杀伐果决的王爷,此刻竟在暗中护她周全。
    礼成返轿时,朱标亲自掀起轿帘。晨光漏进轿厢,顾清萍看见太子腰间玉佩与自己袖中的青玉竹节佩纹路相合,恍若一对。
    “起轿??”
    三十六名轿夫齐声吆喝,凤轿稳稳升起。顾清萍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千岁”声,忽然想起三日前女官私授的机宜:“入宫后,太子殿下会赐您新名。”
    轿舆穿过正阳门时,朱标策马行在轿侧。他望着轿帘上映出的窈窕身影,忽然想起昨夜父皇的训诫:“太子妃需贤良,更要能制衡后宫。
    “殿下,前方是承天门。”徐辉祖提醒道。
    朱标勒马回望,见朱瀚正带着玄甲骑兵押后。这位皇叔的佩剑在日光下泛着寒芒,剑穗上缀着的青玉竹节佩与他昨夜赐给顾清萍的如出一辙。
    “皇叔......”朱标欲言又止。
    朱瀚策马上前,与他并肩而行:“标儿,记得我昨日的话。这深宫,既要当棋子,也要做执棋人。“他忽然压低声音,“你皇祖母当年,可是马背上的天下。”
    迎亲队伍行至东宫时,日头已升至中天。九重宫门次第洞开,丹陛两侧立着铜铸仙鹤,口中衔着的红绸直垂到白玉阶下。
    顾清萍由女官搀着下轿时,足尖触到东宫冰凉的蟠龙砖。她隔着盖头看见朱标玄色蟒纹靴尖,靴面上用金线绣着四爪行龙,龙目镶嵌的蓝宝石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行拜礼??“司礼太监的尖嗓刺破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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