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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少年眉宇之间虽还带着些稚气,但眼神中却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沉稳和孤寂。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玉佩轻轻塞进朱标掌心。
“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朱瀚淡淡道,“你是朱标,是注定走上帝位的人。但你也可以是你自己。”
朱标低头望着学中温润的玉佩,那是朱瀚常带之物。玉上纹理深刻,温和中自带锋芒,他忽然觉得这块玉,竟像极了朱瀚本身。
“您也曾是太子?”朱标问得突兀。
朱瀚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自嘲:“从未。若是我当初执意争位,恐怕也不会站在你身边与你言谈了。”
“所以,您放弃过。”
“是选择。”朱瀚语气不变,“我知道,若我争,我也许能胜。但我更知道,江山需要的不只是一个赢者。你父皇......他更需要一个弟弟。”
朱标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可若换作是我,恐怕......我未必能如此洒脱。”
“你不必洒脱。”朱瀚拍了拍他的肩,“你要坚定。你若登基那日,还想着什么洒脱、什么退让,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朱标静默良久。窗外风雪更盛,仿佛天地也在为这对叔侄低语的夜晚而静默。
“皇叔,”朱标忽然问道,“若有一日,您也需要我做出选择,您希望我如何选?”
朱瀚定定地看着他,忽而微笑:“若真有那么一日,我自然也会给你一个不后悔的理由。”
朱标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再说话。他将玉佩紧握于掌心,似是要将朱瀚的这句话刻入骨血。
这一夜,两人并肩立于窗前,风雪似乎未能阻隔他们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与信任。
某日,朱瀚在王府中独坐,窗外梨花开得正盛,仿佛一夜之间春意便爬上了高墙。
“王爷,”总管内侍小声禀报,“太子殿下驾到。”
朱瀚微微一愣,随即起身迎出。
朱标一袭深青色常服,衣角沾了几瓣梨花。他笑着走进屋中,手中竟抱着一方古琴。
“皇叔近日是否仍喜抚琴?”朱标笑着问,“儿时您教我三年,今我再献拙。”
朱瀚笑着接过琴,指尖在弦上一扫,余音袅袅。朱标端坐一旁,缓缓开口,歌声低沉,却极为动人。
“清风吹我襟,白云在我心。浮世千般事,不如一盏春。”
朱瀚轻轻合上眼,任那声音将他带入一种温柔的梦境。
曲终,朱标拱手而立:“皇叔,春日正好,我请您与我共游宫苑一日。”
朱瀚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拘谨的少年,如今已有帝王之姿。嘴角缓缓扬起:“好。”
于是那一日,太子与王爷一同游园,不谈政事,不提朝局,只谈花开与月落,仿佛回到了朱标还是孩童、朱瀚尚未白发的那些年。
他们谈诗、谈琴、谈花,谈曾经未曾说完的那些心事。
朱标曾问:“若您当年未穿这身王服,会想过过怎样的日子?”
朱瀚淡笑:“我大概会开间书铺,收几个聪明弟子,闲时读书、写字、讲讲天南地北。
朱标点头:“那时候我若不是太子,一定去做您的弟子。”
朱瀚笑着点头,眸中满是温柔。
春寒料峭,宫墙深处已隐约透出几缕绿意。阳光透过薄云,落在青石铺就的回廊上,反射出细碎光点,仿若一层流动的锦缎。
朱瀚立于长廊尽头,一袭绛紫蟒袍,腰束玉带,神色间含着淡淡倦意。他手执一柄折扇,半展不展,目光却不在廊外桃花,而是在前方那正缓步而来的少年身上。
“皇叔。”
朱标快步而来,额间微汗,却笑容明亮。
“怎这般急匆匆?”朱瀚轻摇折扇,眸中闪过一丝揶揄,“是宫中哪位小宫女,惹得我太子如此动情?”
朱标一怔,随即失笑:“皇叔又拿我打趣了。若有此事,您怕是第一个不容。”
“这倒不假。”朱瀚收了扇子,斜倚廊柱,语气懒散却带着认真,“你如今是储君,不只是陛下的儿子,更是天下人的未来。你的每一个言行,关乎万千目光。你可不能只当自己是个少年。
朱标神色一敛,郑重点头:“我记得皇叔说过,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是我自己。但既为太子,我自当担得起那份责。”
“很好。”朱瀚微笑,却不再言语,转身带他朝花厅走去。
花厅内,炉火微温,一壶清茶已备。朱标轻轻落座,目光望向朱瀚,似有话说却又迟疑。
朱瀚未看他,低头斟茶,声音却沉稳如常:“有事便说吧。你我之间,还需藏着掖着?”
朱标抿唇,半晌才道:“父皇近日身体大好,龙颜亦悦。可我......总觉得,他对我,比以往更加......疏远。”
朱瀚眉头一动,却并未立刻作声。
朱标苦笑一声:“小时候,他虽严厉,却常召我伴驾、亲授诗书。而今,每次觐见,皆是寥寥数语,或训或斥,再无往昔温意。”
“你怕他厌你?”朱瀚抬眼看他。
朱标轻声道:“不是怕,是疑。疑自己是否哪里做得不妥,疑自己......是否不再被他信重。
朱瀚轻轻一笑,将茶盏递至他手中:“你父皇不是个轻易动情之人。他心中若有重担,便会在脸上少了情绪。”
“可他从不说。“
“他是皇帝。”朱瀚顿了顿,“帝王之位,本就不是讲心声的地方。可你是他长子,是他最早期许之人。他越不说,越是在意。若无你,他便要看着你弟弟们互相角力,局势不稳。你,是他用来镇天下的一颗定海针。“
朱标低头看茶,茶水微波荡漾,仿佛也映着自己心中的纷乱。
“可我也有时候恍惚。”他低声道,“夜里醒来,我不知自己所做之事是为了什么。父皇的信任模糊了,朝臣的忠心也未必稳固,而我??”
“而你只知此路不能退。”朱瀚替他道,“因为你不退,才有人可依。你若动摇,便山摇地动。”
朱标点头,却又苦笑:“可我并未想称帝。皇叔,我常想,若我并非朱元璋之子,只是一个寻常世家子,我是否会更快活些?”
朱瀚凝视他良久,缓缓道:“这世间快活,许是有的。可若真成那样,你不会遇见我,不会有这万里江山的青云之志。你有得,亦有失。这本就是命数。”
朱标抬头,神情清明了几分:“若这是命数,那皇叔是我命中一道光。”
朱瀚失笑:“少来这套。你小时候也说我是光,转头就摔我砚台。”
“那是您抢我果子。”
“我教你书法,你不感激我还抢我的蜜梨。”
“那是我先看上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将气氛化开不少。窗外风起,拂过花枝,几瓣桃花轻轻落在窗棂边。
朱标忽然问:“皇叔,若有一日,我真登上那个位子,您会留在我身边吗?”
朱瀚看着他,目光不再玩笑:“我在你身边,不为帝位,只为你。”
朱标一震,随即微笑:“那我便再无所惧。”
宫中修缮太庙,朱标亲赴监工。数日劳累,竟未觉倦意。回宫当夜,他径直去了朱瀚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