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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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话的那个人是谁呀?”“区委书记。”“区委书记是什么官?”“大概是黑台最大的官。对了,人家不叫官,叫干部。”“土改工作团的人不是都叫干部吗?”“干部也有大干部、小干部,区委书记就是我们区上最大的干部。”
    区委书记讲完话,开始诉苦。西街的张老懒面对着台子右侧的两个人,大声讲着什么,时不时地举起左手指点着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低着头,有时斜着眼睛偷偷地看看台下的人群。工作团的一个人在诉苦人诉苦时,经常走到台边,领着群众喊口号。老百姓对于喊口号并不熟悉,喊了前半句之后,后半句就含糊不清了。
    冯长友手里拿一张纸走上台,到了桌子旁边,低头看着纸上写的字,像念课文似的念了起来。念了几句,就歪过头看一看左侧坐在长板凳上的人,好像在问:这样念行吗?那几个人,毫无表示。冯长友很快就念完了,急着跑下台来。工作团的一个人又跑到台边,领着大家喊口号。
    散会后,回家的路上,人们议论纷纷。“一个街上住着,有什么仇,什么冤啊?”“工作团的人说啦,有钱人就是穷人的冤家。”“跟黑台老百姓有仇的早跑没影了,……”老曹家大小子问冯长友,“怎么没有让你爹上台去诉苦呢?”“我爹不愿意出头露面。工作团的人就让我去诉苦。”“你干嘛还拿一张纸念呢?”“那是工作团的同志给写的。”
    (五)
    1946年腊月。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太阳落山后,耿发他妈溜达着进了老杨家院里,走到我们家门口,依着门框,问我妈,“吃完了?”“啊,进屋坐一会儿!”耿发他妈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叨咕着,“住后屋可比前屋强多了。”“是啊。”耿发他妈坐到炕沿上,看看窗外,放低了声音,“知道不?曲屯长死了!”“谁说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打死的。”“谁打的?”“工作团让基干队打的!”“曲屯长挺老实的,犯什么罪了?”“他能犯什么罪!不就是当个小屯长嘛。”
    电线杆子下面,人们在议论曲屯长被打死的传闻。“工作团一来,就把曲屯长给抓进区政府的笆篱子里去了。”“什么罪呀?”“当伪屯长呗。”“当个伪屯长也不至于犯死罪呀。”“都是基干队那帮愣小子,没深没浅,曲屯长那个身板还能扛他们折腾。”“听说拿胶皮管子蘸凉水,浑身都打青了。”“基干队都是些什么人!连王八子都混进去了。要说该打的,我看是王八子。”“听说曲屯长老婆上区上去闹去了?”“人死了,闹不闹能怎的。”“说是区委书记向曲屯长老婆子道歉了,要处罚带头打人的小队长。”
    (六)
    1947年1月,小寒过后,过小年之前。黑台村“斗争”开始。
    基干队民兵二十几个人跟着工作团的干部从村公所出来,急匆匆向东街东头走去。
    过了大约一个多钟头,民兵押着两挂大马车向村公所走回来。车上拉着箱子、柜,大包小裹装得满满的。耿发他妈在观看的人群中说,“这是谁家搬家?往那搬呀!”一个民兵看看耿发他妈,又瞅瞅大伙,说道,“搬什么家!这叫‘斗争’。开分啦!”从东头传来妇女和孩子的哭叫声。老田家大婶儿说了一声,“我的妈呀!”回到屋里,把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两辆车同样装得满满的,向村公所走去。老马家老三问赶车的民兵,“这都是谁家的呀?”赶车的民兵:“等着吧,谁家也跑不了。”这一天,东头有六、七户人家的东西被拉到村公所门前的大道上。村公所门前扯上了电线,挂上几个一某度的大灯泡,夜里民兵看守拉来的东西。
    晚饭后,妈妈和父亲小声商量着什么事。“听说要挨家挨户地把东西都拉到村上去?”“看样子,大概有那个意思。”“那可咋办?”“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点儿吧。”“有啥值钱的!
    父亲把一个一米多高、镀锌板外表面喷的绿漆、平时装粮食的铁桶放到炕沿边。妈妈把俄罗斯毛毯、缎子被、锡器等摆到铁桶旁边,父亲忙着把东西往铁桶中塞。妈妈:“先别忙着往里装啊!装满了还能搬动了吗。”父亲:“是啊。还是先挖坑吧。”
    父亲在外屋北墙根儿、老杨家原来的萝卜窖旧址开挖;这个地方土质疏松,大概用了两个多小时,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大坑;地中间堆满了黑土。
    父亲把铁桶放到坑里,又把要埋藏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塞到桶里。最后用一块日本军给战马披的防化学武器的胶皮斗篷包在桶口。大坑填满土以后,姐姐和我上去踩了又踩;又撒上一层小灰,尽量不让人看出有新挖的痕迹。
    父亲看了看地上堆积的土,对我说,“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屋外满天星斗,连一丝风都没有,零下三十度的冷空气像锥子一样,一下子就扎到你的肉里。外面死一样的寂静;我仿佛听到了从地下传来空空的刨地的声音。回到屋里,我捂着耳朵、又哈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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