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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不满赋税之重,朝廷自然要尝试化解,在别的地方予以优容。」
「此前南京刑部下文说,南人在赋税分配中处于重要地位,三法司在处理南人违法犯罪案件时,应该坚持宽严相济的刑律准则,区别对待南人违法犯罪案件,这并非南京刑部歧视北人,实在是安抚江南不得已而为之啊!」
「好教何侍郎知道……」
「清丈一日不肯不休,南北之仇便与日俱增!」
最后一句,林绍已然是义愤填膺,斩钉截铁。
何洛文瞥了一眼这位抢话的林主事。
他先前为什麽懒得理会这人?
就是因为这些人跟方良曙不一样,林绍的政治诉求不言自明,无非就是停罢清丈,为此不惜善用职权,戕害百姓。
极端柔克份子是没有辩论必要的,因为他们根本不讲道理。
何洛文答也不答,径直看向方良曙,眼神示意。
方良曙这厮看似言语极端,反而还有治病救人的馀地。
其人并未付诸什麽实际行动,只是一味散布南北地域仇恨言论,抨击朝廷无义,高唱士林道德,哪怕要让官学自理,也更像是一个对朝廷不满的蠢人,而非别有居心的坏人。
方良曙得见何洛文挑衅的眼神,慢上半拍终于拨开林绍,朗声开口:「某没什麽方略,只求公道二字!」
「六县之赋税,对于歙县不公道;南北之赋税,对于江南百姓也不公道!」
何洛文愣了愣,才想起方良曙这厮是歙县籍贯。
他沉吟片刻,追问道:「方提学所指,是哪里不公道?」
方良曙闻言,不由得冷笑连连:「本官今年六十有六了,也不怕教与你这后生子。」
「哪里不公道?自然是地位不公道!」
「徽州府赋税,歙县之所承担,乃是其馀五县之和,徽州府能有今日繁华,到底是谁的功劳?可惜争执于文华殿,只落得个『一碗水端平』。」
「本朝赋税,江南所占几何?设使天下无江南,你们这些丬匕不知要饿死多少!如今不知报恩也就罢了,竟恬不知耻地蛊惑陛下,公然打压江南,分割南直隶税权!」
「天下岂有此理!?」
方良曙倚老卖老,几乎指着何洛文的鼻子骂。
众人纷纷偷瞄何洛文的脸色,只见其人面无表情,不由为方良曙捏了一把冷汗。
殊不知,此刻的何洛文长长出了一口气。
好个地域主义!
要的就是这个!
反历史潮流而动的官僚权贵们,主动与地域主义合流,企图抗拒清丈,中枢难道能一杆子打死麽?
当然不能。
扩大化的殷鉴不远,抽丝剥茧才是正道。
皇帝为什麽要大鸣大辩?
为的就是单独将,反历史潮流而动的官僚权贵们所裹挟的愚氓,单独剥离出来!
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只有与愚氓们说透了道理,才能显出裸泳的反历史潮流而动的官僚权贵们,皇帝才能放开手脚杀人啊!
想到这里,何洛文按捺住心中的情绪,定定看向方良曙,冷声道:「好一个岂有此理!」
「既然如此,本着陛下大鸣大辩的教诲,方提学不妨与本官一齐为今日之事撰文,说一说自己的道理。」
「且让天下人论一论,到底是谁岂有此理。」
方良曙一点就着,闻言竟拽住冠帽,狠狠往桌案上一扔!
「好后生!老夫稍后就写与你看!」
何洛文闻言,摇了摇头。
他别过头,看向身旁的先行官,翰林院学士周子义。
周子义默默取来纸笔。
等着周子义铺陈笔墨的功夫,何洛文朝堂下众人解释了一句:「不必等稍后了,既然是奉旨整风,会开了总要有定论,本官现在便将定论说与诸位同僚,顺便刊印登报,由天下人议论。」
周子义已然备好了笔墨纸砚。
作为执笔的人,润色是周子义的义务所在。
批评之前的肯定,以及描述现象,是必不可少的内容,甚至要在何洛文开口之前完成。
他写到。
在过去八年余以来的新政推行中,南方官吏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但一般说来,还是缺少实事求是的精神,缺乏充分的道理学观点,治政还不够深入与踏实。特别是某些江南官吏,有不少是只知道到处背诵一套「赋税独立」丶「反对四重压迫」等等口号,从不想到实际情形……
何洛文静静等着周子义起头。
待周子义顿笔,何洛文恰也整理好了思绪。
「江南地域主义,恒以货殖之盛自矜,乃举一方之殷阜,辄为文教之优,甚而潜怀人种之殊。」
一句话刚出口,堂下众人立刻脸色铁青。
周子义也不理会同僚们难看的神情,默默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