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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自峒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戴山长的意思是……」
戴洵接上了方才的问题:「印发自然是要印发的,毕竟是先行官奉旨办事。」
「不过这是通政司分内的职责,自有章程在,让下面照章做事即可。」
「另外,同时也要审慎处置个别容易引发重大舆情的文章。」
不落人口舌是做官第一课。
虽说不愿意遂了皇帝的意,替何洛文在南北之争上造势,但这厮毕竟是钦差先行官,表面上不能忤逆。
而这是通政司分内的事,自然不关国子监学报丶东林学报什麽事,所以除了邸报外,其馀报纸没有任何职责印发相关事情。
至于简简单单一句审慎处置,通政司做事的人自然明白应该怎麽做。
既然是审慎处置,那麽何洛文的文章言辞激烈,还是少印几份为好,方良曙的文章没什麽风险,可以大印特印——无不是有制可循。
吴自峒对此心照不宣,这是要阳奉阴违。
虽然不落口舌,但按照如今中枢的作风,吴自峒心中实在忐忑。
他点头以示共同进退后,又不免叹了一口气:「咱们离柔克错误,恐怕也只有三十步了。」
戴洵听了这话,噗嗤笑出了声。
他放下望远镜,指着窗外方才远眺的方向:「三十步?」
「富贵山丶覆舟山丶钟山上的卫所丶禁军,昨日全数被京营三个大营丶锦衣卫两个卫,换去了防卫,这是防着谁?」
「紫禁城六门,内城十八门,现在连我的马车都敢拦下检查。」
「皇帝南巡前,内阁就申饬过你我,李春芳更是指名道姓,令南境诸报纸,尤其你我,自查自纠。」
「吴通政,你我不是距柔克错误三十步,而是已经榜上有名了!」
「只怕要不了几日,禁军就要雨夜带刀,正式奉命接管邸报了!」
戴洵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吴自峒。
他拍了拍吴自峒的肩膀:「吴通政,趁着眼下还在其位,做点事罢。」
吴自峒不由默然。
过了许久,他才涩声道:「不是已经自查自纠过了麽?」
戴洵闻言,冷笑连连:「就算李春芳老迈昏聩,皇帝也不是愚蠢之辈,真以为这麽容易敷衍过去?」
「听刑部那边说,已经准备开释那些『干犯报禁』的案犯了。」
中枢觉得南方报纸的错误很多,问题很大,要求南直隶部院自行整治。
但戴洵与吴自峒不可能真就听了这等话。
查纠江南报业,跟自绝于士林有什麽区别?
既然如此,那肯定不能纠到办报的儒生身上——当初徽州府都敢顶着中枢出一本《本府无豪右申文》,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南直隶官吏,能有什麽不敢阳奉阴违的?
但中枢那边也得交代。
好在,散布揭帖的,可不止官场士林。
给官府找麻烦的刁民也不在少数,隔三差五说这位知府贪污了,那位主事鱼肉百姓了,不给个说法就四处散布揭帖,小报,戳官老爷们的脊梁骨,实在烦不胜烦。
戴洵与吴自峒便正好趁机自查自纠的机会,说是奉中枢的命令,将这些散布揭帖的刁民抓了典型,一股脑送去刑部。
既交了差,又给出了气,可谓一举两得。
只可惜,李春芳那边并不认帐。
吴自峒闻言心中越发烦躁:「凭甚开释?彼辈散布谣言,难道不该查纠麽?」
大明朝从嘉靖朝孕育舆论以来,无论士林,还是坊间,都有一套成熟的运用方法。
就以刁民与官府而言。
起初刁民们一遇不公,便是在揭帖上揭官老爷的短处,官府生怕闹出事来,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认输投降,将大明律这个厕纸重新请出来,认真办案。
过了十几年,官府发现,几份揭帖,小报而已,好像闹不出什麽事情来。
官府终于悟了,于是格外乾脆装死,大小事件没有回应就是最后的回应。
刁民们一看,这不行啊!
于是又使出新招,既然官府装死,那就替官府回应。
捕快奸淫妇女了,刁民们就四处说是知县老爷奸淫妇女;地痞流氓殴打良善,刁民就是散布其后台多半还是知县老爷。
知县老爷一看不行啊,只有捕快给自己背锅的,没听说自己给捕快背锅的,虽说坏事没少做,但不是自己做的总不能认下吧?
于是知县老爷连忙责令县衙通告,说案犯姓甚名谁,案情如何,不信谣不传谣,大家扔鸡蛋不要找错了仇家。
后来时间久了,官老爷们一合计,这样也不行啊。
总不能次次都给刁民一个说法吧?这样下去到底谁是老爷?
奈何一直没想出个法子。
反倒皇帝这次下诏自查自纠,非常使人启发。
对啊,散布揭帖,炮制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