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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我都摸过几百次了!”
“真的?”潘春吟问,“那古筝长什么样?”
凌送年拍去布鞋上的木屑,说:“像一顶长桌。”
长桌?吃饭的桌子吗?潘春吟在心里嘀咕。听着那旋律不出两遍,她就跟着哼了起来。凌送年听到了,说:“你也知道这首曲子?”
潘春吟摇头,说:“不知道。”
“那你怎么会唱?”
潘春吟笑道:“刚才不是放了一遍嘛。”
“放了一遍就记住了?”
潘春吟点头,又问:“师父,你在哪里见过古筝?”
“怎么?你想见见?”
“没,就问问……”
凌送年眯着青豆一样的眼,说:“礼拜天去我家看看。”
去师父家?潘春吟没明白,愣愣地看着师父。
“你不是要看古筝吗?”凌送年说。
“对啊,”潘春吟点头,“可是去你家干吗?你家又不是卖乐器的。”
“呵呵,我家是不卖乐器,可有好东西呢!”
潘春吟半信半疑。她知道师父住哪儿,可从没见过那附近有卖乐器的,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他越是不明说,她越是觉得有意思。晚上下了班,骑着自行车在弄堂里穿梭时,她的脑里不由自主地回响着古筝的声音: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的乐器究竟长什么样?这种兴奋感不亚于在去见一位倾城的美人的路上不断幻想她的容貌。
星期天傍晚,潘春吟换上一身干净的衬衫来到凌送年家。凌送年住在渔化桥公寓南面二楼。这个小区是九零年建的,统一的屋檐,粉白的墙皮,看着就舒服。潘春吟跑上楼,师母在厨房准备晚饭,见她来了,温柔地说:“春吟来哉——”她虽然不管店里的事儿,但有时会来给师父送饭。她比师父小两岁,戴着一副无框老花镜,梳着短发,看起来很和蔼。潘春吟每回见到她,都会主动打招呼。
凌送年依旧和在店里时一样,穿着深绿色的工装。他带潘春吟在客厅简单参观了一下,然后聊了会儿家常。潘春吟嘴上有应有答,眼睛却四处瞟动,想要找出影子来。凌送年早看出她的心思,却仍和她聊着与主题无关却是不可小觑的事情,比如防暑技巧、饮食之道。待她喝下大半杯解暑的凉茶,他便起身,指着最东边那扇房门,说:“走,看看。”
推开深棕色的木门,潘春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个房间里摆满了缝纫机似的东西,凭着直觉,她强烈地感受到那就是她每日夜所听的乐器。只见乐器从墙边朝里围绕,一圈又一圈,中间是一把没有靠背的小木凳和一张工作台,工作台上放着一排她从来没见过的工具。尽管房间里到处是乐器,然而排位得当,错落有致,并没有给人杂乱的感觉。相反,因为窗户朝南,进门时,蕺山背后的夕阳正好斜射进房间里,给满屋的乐器铺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此地犹如宝库。
凌送年领着潘春吟走到古筝前,潘春吟注视着这个布满弦的大家伙久久不动——原来这就是古筝。与细长的笛萧相比,古筝如同一位体态丰腴的妇女,有着圆润的双乳,微翘的臀部和细腻的长腿。她站在古筝旁,轻轻摩挲着木制的琴身,仿佛抚摸着女子如水般的身体。
这时,凌送年开口了:“我以前是修乐器的。蕺山街的那家店,是我阿姐留下的。前年她生毛病走哉,我就接管了店里的所有事情……”
听罢,潘春吟求道:“师父,你教我修乐器吧!”
“修乐器可不像钉螺丝那样简单。”
“没事,我可以从头开始学!”
“你真要学?”
“嗯!”
凌送年摆正工作台上的音叉,说:“先吃饭。”
“师父你教不教我?”
“吃完饭你先看看。”
师父卖关子,潘春吟急得没心思吃饭,匆勾扒了几口,放下碗筷,看着师父的眼睛,就等他开工呢。凌送年一点儿也不急,依旧小口小口地喝汤,等妻子收拾好了碗筷,才进工作间。
离工作台最近的那架古筝是今天晚上的主角。那架古筝是艺校一位学生的,弹了三年,弦断了。只见凌送年抽出粉条一样的断弦,从后板音孔穿过新弦,拉到琴头岳山线孔中,然后穿过弦柱弦孔,绕在弦柱上,正时针向二十一弦方向拉紧,紧到弦离弦板只差一厘。重新安上了弦,有技术含量的部分才刚开始。他要给古筝的每根弦定音。定音不是什么难事,可要又快又准,就得凭经验了。基音还好说,泛音最难把握,它没前者那明显,黑是黑,白是白;它就像一颗石头落进水中,余波一阵一阵的,听来飘忽。
凌送年听了一遍音叉的音高,拨了琴,与此同时,潘春吟说:“高了!——”
凌送年往回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高了?”
“刚才音叉响过一次。”
凌送年拨动第二根弦:“这根呢?”
“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