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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当他终于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抬起头来,林昭看见了他的眼睛??左瞳仍如寒潭般冰冷,右瞳却已恢复清明,正微微颤抖着,映出整座乌龙山的灯火。
“林……昭。”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我用了三年……才把那只手从脑子里砍出去。”
林昭没有动,也没有迎上去。他知道此刻不能相认,因为契约尚未彻底断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然后缓缓举起手中的玉笛,吹响了一个音符??不是《破雾行》,而是苏砚小时候教他数星星时哼的小调。
那人身体猛地一震,右眼流出鲜血,左眼则闪过一丝银光,随即黯淡下去。他单膝跪地,咬牙道:“别……别让我靠近你。三日内不得相见……你还记得规则吗?”
林昭点头,眼中含泪:“我记得。所以我不会让你走进山门。”
那人苦笑:“好……好啊。我就知道……你长大了。”
说完,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距离山门三丈处盘膝坐下,背对启明阁,面向北方。血从他的耳鼻缓缓渗出,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精神撕扯。
林昭站在门内,隔着无形的结界,低声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骗了他们。”那人喘息着,“我说你要在第七日午夜献祭自己,完成归律仪式。他们信了,把我放出来引你入局。但我真正的目的,是从内部摧毁静默网络的核心节点。我在沿途留下了七十二枚记忆种子,只要有人提出足够尖锐的问题,它们就会苏醒,释放被封印的记忆。”
林昭怔住:“所以那些黑水、那些刻字……都是你做的?”
“不。”那人摇头,“是我点燃了引信。但真正让它爆炸的,是你们每一个人的疑问。共律最怕的从来不是武力,而是**不可控的思想涟漪**。”
风起,吹动他的斗篷。林昭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苍老、憔悴,额角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像是曾被自己用刀划过。可那眉宇间的温柔,依旧熟悉。
“哥……”林昭轻声道。
那人肩膀微微一颤,却没有回头。
第九日,全山戒备,但无人敢靠近那位守门人。孩子们被告知:“那是敌人派来的刺客,但他现在被钉住了。”可有些孩子分明看见,每当夜深人静,那人总会默默捡起地上遗落的纸条,一字一句地读完,然后轻轻折好,放进怀里。
第十日,南方传来捷报:东海渔民利用“遗忘地图”,成功唤醒一处沉没渔村的集体记忆,百余名老人哭诉三十年前曾目睹一艘刻有“启明”二字的船被焚毁;西部石阵接收到回应信号,竟是百里外一群聋哑少年用手语拼出的宣言:“我们虽不能言,但我们能问。”
第十一日,寒鸦镇爆发骚乱。官府试图抓捕刻字孩童,结果全镇百姓手持火把围住律堂,齐声高喊:“给我们一个问题的答案!”
守律使惊恐发现,他们的安神丸对这群人毫无作用??因为他们心中已有太多疑问,药物再也无法填平那片裂缝。
第十二日,林昭收到一封匿名信,纸上只有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也被人植入了烙印,你如何确定现在的你不是另一个‘回响者’?”
他盯着这行字良久,最终提笔回答:
>“我会一直问下去,直到某个答案让我感到痛苦为止。因为唯有痛苦,才证明我还活着。”
第十三日黎明,守在山门外的那人终于站起身。他转过身,右眼清澈如初,左眼已完全失去光泽。他对着林昭微笑,声音温和如昔:
“笛子修好了。下次见面,我请你听一首完整的《破雾行》。”
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影渐渐融入晨雾。
林昭没有追,也没有呼唤。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告别了。
又过了七日,乌龙山上新开了一堂课,名为“未来之问”。主讲者是个八岁女孩,正是当初送来木牍的那个孩子。她站在讲台上,大声说道:
“以前大人总说‘你还小,不懂’。但现在我知道了,不是我不懂,是他们害怕我懂得太早!所以我要问: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长大才能思考?为什么只有官方才能定义真相?如果我们都学会提问,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台下掌声雷动。
林昭坐在角落,默默听着。阳光照在他手中的玉笛上,折射出七彩光晕。远处,槐花依旧纷飞如雪。
而在无人知晓的某处山谷,两支玉笛并列埋于土中,一支完好,一支断裂。春风拂过,泥土微微松动,仿佛有什么正在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