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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集雪娥账房暗往来(第1/2页)
初冬的金陵城,像是被一层薄霜裹住了。白日里还能见到几分暖阳,一入夜,寒意便顺着秦淮河的水波漫上来,将岸边的画舫、灯笼都浸得发凉。秦淮河畔的喧嚣渐渐褪去,只有零星几盏河灯在水面上飘着,烛火微弱得像随时会被风吹灭,映着黝黑的水波,反倒添了几分寂寥。
林府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稳。朱红的大门早已关上,门檐下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被夜风扯得轻轻晃动,灯光透过灯罩,在门前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内宅里,各院的灯火像是被按了顺序般,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最后只剩下巡夜婆子手里的灯笼,在抄手游廊间缓缓移动。
婆子姓刘,是府里的老人了,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岁月的痕迹。她手里提着一盏黄铜灯笼,灯杆被磨得发亮,灯笼里的烛火跳着,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贴在冰冷的廊柱上。她脚步放得极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提醒府里的人——巡夜的来了。
“吱呀”一声,廊尽头的月亮门被风吹得晃了一下,刘婆子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弯残月挂在光秃秃的树枝头,月辉惨白,洒在庭院里的假山上,像是覆了一层薄雪。她裹了裹身上的棉袄,嘟囔了一句:“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说完,又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此刻,揽月轩的窗边,沈月娥还没睡。
她住的揽月轩,在林府内宅的东侧,算不上最奢华的院子,却胜在清净。院里种着几株桂花树,只是初冬时节,叶子早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屋内的陈设简单却雅致:靠窗放着一张梨花木小榻,榻上铺着墨色锦缎软垫,边缘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样;小榻旁是一张紫檀木书案,案上摆着一方端砚,几支狼毫笔,还有一摞摊开的账册——最上面那本,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边角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是经常翻阅的。
沈月娥身上只搭了件半旧的银红色锦缎夹袄,夹袄的领口和袖口绣着浅粉色的桃花,料子是前年做的,如今虽不常穿,却依旧打理得干净平整。她手里捧着那本深蓝色封面的账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目光却没有落在账目的字上,而是透过窗纱,望着院外那轮残月。
窗纱是藕荷色的,上面绣着细碎的兰草纹,夜风一吹,窗纱轻轻晃动,将院外的月光筛成一片细碎的银辉,落在沈月娥的脸上。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眉宇间那抹忧色,像是被月光染了进去,挥之不去。
白日里去账房的情景,又一次在她脑海里清晰起来。
那时正是巳时,阳光透过账房的格子窗,照在一排排高大的账架上,账架上整齐地码着一本本账册,封面颜色各异,有的是布面,有的是纸壳,上面贴着写有年份和科目的标签。账房先生老周,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却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双布满老茧的手——那是常年拨算盘磨出来的。
沈月娥是借口核对前几个月的用度开支去的。她走进账房时,老周正坐在一张梨木桌前拨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在安静的账房里格外清晰。见她来了,老周连忙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脸上堆着恭敬的笑:“月姨娘来了,快请坐,快请坐。”一边说,一边吩咐旁边的小伙计:“去给姨娘倒杯热茶。”
沈月娥笑着摆了摆手:“周先生不必客气,我就是来看看前几个月的采买账,核对一下开支,不耽误你太久。”
“应该的,应该的。”老周连忙走到账架前,踮着脚,从上层取下几大本账册,“姨娘要的采买账都在这儿了,从三月到八月的,您慢慢看。”
沈月娥接过账册,在老周搬来的椅子上坐下。账册很沉,她放在桌上,一本本翻开看。表面上看,账面确实清晰,每一笔采买的物品、数量、价格、经手人,都记得明明白白,银钱出入也能对上,似乎没什么纰漏。老周在一旁陪着,偶尔还会解释几句:“姨娘您看,这五月的采买多了些,是因为老太太要办寿宴,添了不少物件。”“这七月的胭脂水粉采买,是给各位姨娘备的月例。”
沈月娥一边听,一边点头,手指一页页地划过账页。就在她准备合上最后一本——那本记录着六月采买杂项的副册时,指尖无意间划过一页纸的边缘。
那触感很奇怪。
其他书页的边缘,都是光滑的,带着纸张自然的脆感,而这一页的边缘,却似乎比别的纸张略微厚实一点点,指尖划过的时候,能感觉到一种极其细微的滞涩感,像是划过一层薄薄的浆糊,又像是两张纸黏在一起的触感。
沈月娥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指停在那一页的边缘,反复捻搓了几下——没错,那滞涩感是真的,不是她的错觉。这页纸,像是被人用极薄的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