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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还没亮透，姜昆就带着两个民兵踏着寒气到了林场。
陈凡把人、枪、徽章、加密纸条依次交接，口述经过，签了字，剩下的全权交给姜昆。
姜昆临走前只丢下一句：“后面的事情归我，你把地种好。”
陈凡点头，目送他们背影拐进晨雾，仿佛这一段压在心头的暗线随之淡了下去。
接下来几日，一切又回到最朴素的节奏：新田补苗、追肥、围墙四角加固、夜里轮值。
偷猎那三个跑腿的供词和后续追查消息隔了些时日才断断续续传回，但陈凡听过一次就不再多问。
他知道，线头送出去，就该让擅长那一套的人接下去。
时间被太阳一圈圈切得很快。
春寒退去，第一层油菜叶铺开，绿意淌到畦埂边。
套种的谷子两叶展平，叶尖带着清晨露水，指头轻触会弹回小小水珠。
玉米行里植株已经到膝，颜色由嫩浅转成饱满的深翠，一株株挺直。
姜老爷子每日拄着竹杖窝在田埂，看谁浇水偏了，谁除草下手不匀，嘴上念叨，眼底却是忍不住的得意。
知青社那边被分了两块试验小畦，两个年轻人照足陈凡给的程序，记本子记得密密麻麻，谷子成苗率比当初试畦还高一点。
外围新开垦的二亩荒地，套行的豆角幼苗才腕粗，刚开始往竹叉上攀爬，嫩卷须在风里试探着抖。
偶有山风自林脊掠过，带着潮暖和松脂味，把人额角吹得干爽。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股悄然往外冒的踏实：今年底粮仓的底，就在眼前一寸一寸往上垒。
两个月后的一天午后，天高云淡。
陈凡刚从外圈巡回来，靴底还带点干土，一脚跨进内院，就看见姜昆站在廊下，身边倚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神情带着压不住的轻松。
赵雨远远打个手势就识趣退开。姜昆抬手：“小子，进屋说话。”
屋里门一关，姜昆把油纸包往桌上一搁，纸层叠得紧，绳子勒出深痕。
他没急着打开，先看了陈凡一眼，眼神里很难得地没有工作时的那股紧绷。
“这几件事，按理说早该兑现。协助防那场传染病，救人。”
“清剿谷雨农场那票；后来山里军火、盗猎余脉，你一件没落下。”
“上头也难，紧着各处开支，不过最近形势稍好，挤出来一笔。你别多想，算是该给的。”
说完他解绳，油纸层层展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扎一扎钱票，旧的、新的，夹着几张数额较大的，再垫两本盖章的奖状。
阳光透过窗棂斜斜打在钱票边缘，纸面纤维浮出细白。
陈凡盯着那厚度，喉结轻动了一下，指尖落在桌沿，按了按：“……多少？”
“一万整。”姜昆说得平平，却在说完后挑了挑眉，“在这年月，别说你，换谁都得眨两下眼。”
“我给人回话，那是真正干出来的。别急着推，我说完再收。”
他咳了一声，语气收回严肃，“还有件事更要紧。”
“上头讨论后，下批文件下来。”
“同意在你这林场正式挂牌成立‘林场大队’，知青社编入大队序列，统一管理，名正言顺。”
“你除现行林区管理员身份，再兼大队队长。”
“知青、巡逻、开荒、护林、山防，统归你调度。”
当然，上面会再配一个政治干事，下头协助跑表册，你不用一肩都扛。”
陈凡静静听，心里那股被压制的热崩开了一道缝，却没有往外冲，他只是站得更直一些：“工资、口粮？”
“有。”姜昆从怀里抽出一张抄录明细：“巡逻队挂民兵建制，每人基础工资十五加绩效浮动。”
“知青按工龄领十到十二，你再给他们分出勤奖金。”
“集体粮按亩产核，年终奖看减灾、护林、治安三项。”
“还有，你留心点，不是人人都服你，会有人心里打鼓，觉得你年纪轻，人家就要看你实打实的安排。”
“守规矩，别给我掉链子。”
陈凡点头：“我知道。”说完又顿住，看着姜昆，“堂舅，我这些……本事，怎么来的，你一直没问。”
姜昆摆手，伸手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力道带着亲近：“我不关心。”
“但你记住，在我这，你永远是从姜家沟泥里摸出来那个心里有杆秤的小子。”
“行就行，不行我第一个敲你。如今给你的是平台，不是免死金牌。”
“用好了，以后这片山靠你撑；用坏了，一万块和这纸面都护不住你。懂？”
“懂。”陈凡声音低，却格外沉。
姜昆满意地点点头，把油纸包往他怀里一推：“收着，别拿去糟践。”
“分不分你自己掂量，别叫人说你独吞，也别傻到全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