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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
「我不知道该怎麽办...」雅心哭着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我怕他...我怕他就这样...」她不敢说出那个词。
「不会的。」梁佑梓坚定地说,虽然他自己也怕得要命。
「佑梓,」雅心抓住他的手,眼中满是绝望:「你能留下来吗?求你了...我一个人应付不了...我需要你在这里...」
梁佑梓被雅心眼中的恐惧浸透了。他能体会即将失去至爱的恐惧,他们是共同战线。
「好。」他一口答应。
於是梁佑梓搬进了严家。严昭超级尴尬,他说天啊你是嫁进来了吗?但雅心坚持,他也拿孕妇没办法。每天晚上,他都睡在严昭身旁,半睡半警醒地听那不规律的呼吸声。有时候严昭在夜里突然停止呼吸,梁佑梓就会紧张地推推他,直到重新开始呼吸。
那些夜晚是漫长的,充满不安与惊惧。梁佑梓躺在深渊,亮着一双狼眼,知道这可能是最後的机会了。他多渴望伸手触碰严昭啊。然而他静静躺着,聆听那不规则的呼吸声,祈祷明天还能再听到一次。
有时候严昭会在半夜醒来,发现梁佑梓正睁着一双血丝的眼睛望着自己。
「睡不着?」严昭轻声问。
「嗯。」梁佑梓被严昭发现自己偷看,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严昭伸手轻抚他的眉毛:「辛苦你了。」
那触碰纯洁而短暂,让梁佑梓的心直接碎成粉屑。
雅心破水的那天,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她正在客厅里整理好待产包,严昭坐在沙发上看书。一切都很平静,直到严昭痉挛起来。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书掉在地上,他的眼睛上翻,口中发出低沉的呻吟声。
「严昭!」雅心伸手去拉,然後她被翻倒了,感到腹部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从腿间流下。
「不...不...」她看着腿间的水渍,再看向还在痉挛的严昭,完全慌了神。
「佑梓!佑梓!」她歇斯底里的尖叫。
梁佑梓洗澡洗到一半,围一条浴巾从浴室冲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脑中一片空白。严昭倒在地上扭动,雅心坐在一滩羊水中,脸色死人一般惨白。
「医丶医院...」梁佑梓强迫自己冷静:「我们去医院!」
他胡乱穿衣,先将严昭扛起来,然後他扶起同样沉重的雅心,她的细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皮肤里。
「佑梓...我我怕...我好怕我好怕...」
「不怕。」梁佑梓尽可能装出镇定的神情:「我在。」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有这麽大的力气,可以同时将两个人紧急扶去搭电梯,到地下室上车,开始生死时速的狂飙。雅心在後座痛苦地哀喘,严昭躺在她身边,气若游丝。
梁佑梓的手紧握方向盘,额头脖子浮现紧张的青筋。他想起青少年时期那个夜晚,他还没拿到驾照呢!但他也是不顾一切地开车上路了,载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奔向医院。那次他来不及。
这次不能再来不及了。
到了医院,梁佑梓成了处理一切的人。他填写严昭的住院资料,了解加护病房的探视时间,同时还要陪着雅心进入产房。护士问他是什麽关系,他愣了一下。
「孩子的爸。」再一次,他说了最不擅长的谎。
「喔,那请问需要无痛分娩吗?无痛的话要加价,然後我们会从背部腰椎的硬脊膜外腔注射麻醉药物...」
「好,都加,让她舒服就好。」
「那产後病房...」
「给她最好的单间。」
他在走廊站着,心脏要爆炸一样,他坐不住。一边是在加护病房抢救的严昭,一边是在产房声嘶力竭生产的雅心。他觉得自己要被撕成两半了。
严昭死了怎麽办?
雅心有什麽意外怎麽办?
孩子有问题怎麽办?
念头像飞蝇一样在他脑中盘旋,让他无法呼吸。他向公司传讯息请假,他没吃没喝,双腿发软,他不敢离开,不敢闭眼,怕一松懈,一切就会崩塌。时间在医院里变得奇怪,每一分钟都像一个小时,每一个小时都像一天。终於,他承受不住了。他冲出大楼,跑到中庭,然後跪在湿润冰冷的草地上。
「为什麽...为什麽...」他抱着头,开始大声哭喊,所有的怨愤,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喊得声嘶力竭,喊得整个中庭被他的哭声撕裂。压抑了这麽多年的情感,说不出口的爱,无法承受的不安,全数释放。
「我爱他...我爱他!」他对着天空喊道,声音在雨中显得特别清晰,也特别绝望。
「我爱了他这麽多年...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为什麽要让我看着他死...啊...啊啊!」
这是他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大声说出自己的爱。
他藏了太久,压抑太久,终於厉喊出口,迫於绝望。
「先生丶先生!年轻人啊!」老保全走过来,轻拍他的肩膀:「帅哥,你有什麽难过的事情,起来慢慢说,不要这样...会吵到其他住院病患...等一下很多人跟你一起哭起来。」
梁佑梓抬起头,保全伯伯关切地望着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跪在草地上,满身草屑,头发凌乱,一个疯子。
「对不起...」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整理衣服。
「没关系,」保全温和地说:「急诊室出来的家属都不容易,我懂。」
梁佑梓乖顺地点头,默默走回医院。他在洗手间洗掉脸上的泪痕,拍掉衣服的草屑,然後重新回到那等待的炼狱中。
因为他别无选择。
因为他爱他们全部。
因为这就是他的命。
在爱与失去之间徘徊,在希望与绝望中撕抓,承担一切没有想过任何回报。
他还是会留下来。
一直留下来。
像公园长椅上那道刮痕。
被风吹雨淋腐蚀成最薄最薄之後。
直到最後一刻。
他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