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玉案初尘第一章雨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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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只有无情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在天地间回荡。
    她没有哭,也没有跪。只是那么站着,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埋葬了她父亲骸骨、也埋葬了她整个世界的泥土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刻骨的恨意、深沉的悲恸、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在冰冷外壳下、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疯狂。
    “父亲……”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瞬间就被风雨撕碎,“女儿……回来了。”
    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弯下腰,从脚边泥泞中,抓起一把混杂着草根和碎石的冰冷湿土。那土沉甸甸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死亡的气息。她紧紧地将这把泥土攥在手心,尖锐的石子硌得掌心生疼,她却浑然不觉,仿佛要将这土壤里残留的属于父亲的最后一丝气息,连同这滔天的冤屈和不甘,一起烙印进自己的骨血里。
    力量,一种冰冷而决绝的力量,从紧握的泥土中,从脚下这片埋葬着至亲的土地中,顺着她的手臂,蛮横地冲撞进她的四肢百骸,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软弱和颤抖。
    她直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土堆,眼神已彻底沉静下来,再无波澜,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玉石俱焚般的冰冷决心。她将手中那把冰冷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无比珍重地放进了贴身衣襟的最里层,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也像一个无声的烙印。
    做完这一切,她不再停留,毅然转身,步伐比来时更加沉重,却也更加稳定。她踏着泥泞,一步步走回马车。
    福伯看着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却眼神冷冽如刀的苏砚清,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默默地递过去一块半干的粗布帕子。
    苏砚清接过,胡乱擦了擦脸上冰冷的雨水和泥点,动作有些粗鲁,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劲。她脱下湿透的蓑衣扔在车辕上,重新钻进车厢,带进一股浓重的湿冷寒气。
    “走吧,福伯。”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平稳,像结了冰的湖面,“去京城,去凤鸣书院。”
    车轮再次在泥泞中艰难地滚动起来,碾过污浊的水坑,朝着那座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象征着大晋最高学识与清贵身份的巍峨城池驶去。车厢内,苏砚清靠在冰冷的厢壁上,闭上眼睛。贴身存放的那把湿土冰冷刺骨,紧贴着心口,像一枚复仇的种子,在绝望的土壤里,悄然萌发出带着血腥气的芽。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依旧残留着青白的痕迹。
    马车在清晨时分抵达了京城南门。一夜暴雨过后,天空依旧阴沉,厚重的铅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再次倾泻而下。城门刚开不久,等待入城的车马行人已经排起了长龙,多是运送瓜果蔬菜的农人小贩,喧闹嘈杂,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市井特有的浑浊味道。
    青篷马车夹在队伍中,毫不起眼。守城的兵卒打着哈欠,例行公事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裙、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年轻女子和一个赶车的老仆。兵卒的目光在苏砚清过于苍白的脸上和洗得发白的衣物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放行。
    马车驶过厚重的城门洞,喧嚣声浪骤然拔高,扑面而来。街道两侧的店铺陆续卸下门板开张,早点铺子蒸腾起白色的雾气,伙计的吆喝声、食客的交谈声、车轮碾过湿漉漉青石板的轱辘声……汇成一片生机勃勃却又无比真实的市井画卷。
    苏砚清微微掀起车帘一角,目光平静地掠过这繁华的街景。这阔别了三年的京城,熟悉又陌生。那些飞檐斗拱、朱门大户依旧气派非凡,但她的心境已截然不同。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只知吟风弄月的官家小姐。这座城的繁华锦绣之下,藏着吞噬她苏家的巨兽。
    马车穿过几条相对宽阔的主街,周遭的喧嚣渐渐沉淀下来。越往城西,街道愈发整洁清幽,行人衣着也明显光鲜起来,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淡淡的墨香和草木清气。最终,马车在一道气势恢宏的朱漆大门前缓缓停住。
    门楣高悬一块巨大的黑底金字匾额,上书四个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大字——**凤鸣书院**。字迹古拙苍劲,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书卷威严。大门两侧是连绵的白墙黛瓦,高耸的院墙隔绝了外界的尘嚣,只听得见里面隐约传来的、清越悠扬的钟磬之声。
    这里,便是大晋女子心中的圣地,汇聚了无数簪缨贵女、才学佳人的最高学府。也是她苏砚清,以“沈青砚”这个全新身份,费尽心机、甚至赌上性命才得以踏足的地方。她的战场,她的棋局,将从这里真正开始。
    福伯跳下车辕,对着门房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名帖和文书。门房是个穿着整洁青布衫的中年人,接过名帖,目光扫过上面的“沈青砚”三字,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从车厢里下来的苏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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