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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就有是非;很不幸,那天阿宝的酒案边上就坐了两个是非的家伙。
那俩人喝的多了,一个讲,新来的郡守有一柄银戈,讨寇平匪,好生了得。另一个讲,这郡守无非是乱臣贼子的野种,有甚了得?
那人的酒气一上了头,什么话也敢秃噜出口;他又说,郡守这个正事不干的酒蒙子,就知道个喝——量还不行。十次夜饮归家,有九次看见郡守趴在街边的粪堆里呕呕地吐,卵子都从嘴里吐出来。话说那夜,他乘着酒兴,过去跟郡守比划了比划,郡守被他揍成了猪头,趴在地上叫阿爷……
阿宝肺都炸了,过去搭上那醉汉的肩膀,冷笑着说,我就是你那晚认下的便宜儿子,来,让你认识一下谁是老子。
阿宝一伸大手,立时把那牛皮上天的醉汉扼断了脖子,他的酒友吓得躲进几案里,抖作筛糠一般。打个酒嗝,阿宝说,你还行,没胡扯我的坏话,但是,你得出去跟郡里郡外念叨念叨,骂我可以,提一句我爹,一杯酒的功夫我就弄死了他。
那人磕头如捣蒜。
好面子,多多少少给阿宝博来了些名头。但是为官之道,在于和光同尘,不能讲求面子。当你的上级知道你面子太大了、得罪人太多了,往往就要搞你。
搞他的人,是大晋皇叔、会稽王、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子太傅、扬州刺史。
上面那占了好几行的一排头衔,都是一个人的。
大晋执政,司马道子。
搞他的,只有这一个人。
那一年,皇叔司马道子南巡会稽,路经义兴郡。那年在义兴郡,阿宝得罪了整个帝国里最有权势的人。
他是怎么得罪司马道子的呢。
这就得从两个苦寒子弟说起了。
阿宝为官义兴,义兴郡里,有两头臭名昭著的野驴。
这两头野驴是弟儿俩,岁数大的,郡里人称他作“大驴”;小的,叫个二驴。
两头驴不在地头拉马车,这哥俩把身家合在一起,拢共是两艘破破烂烂的艇子、两张缝缝补补的渔网——还有个瞎了眼的老娘。
哥俩每日泛舟太湖,打得鱼来奉养老母。
两头驴不是没活路的苦人家,他家里虽没有一顷田地,太湖边上却盖了两间扣着大瓦的土房:
靠水吃水,太湖养了哥俩一家子;湖里的鱼养人,湖里过路的客商更养人。
哥俩一个长到十七,一个十五,这俩歹人,血气冲天的岁数里,常常盘算着干脆去做个全职的匪,把那两张破渔网撕烂了算逑。
可是老娘毕竟还活着,哥俩走不开。再恶的人,也总有个妈,无论儿子是善是恶,母亲永远是拽着游船的缆。
打鱼奉母,两兄弟却不想天天吃鱼。
湖鲜这东西,吃多了,翻胃口。他们打小就只想吃肉。
这年头谁又有大肉吃呢?
官家吃得肉,大户吃得肉,匪人吃得肉。
老百姓,就只好吃米吃糠。
窝在田间地头,脑袋垂着,腰肢弯着,辣太阳烤着后背——这不如在水里讨生活。譬如夜浦行舟,桨子能把湖中明月都划开了,载他们搅破那湖波里的云,载他们惊飞那湖影里的鸟,载他们浪荡去桂殿蟾宫——这是何等的自在!
然而五湖虽自在,网里却不是每天都有鱼获;过路客商,也颇知这俩水阎王的名号,绕道的多,犯照的少。
于是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吃不到肉,只能吃鱼。
鱼肉这东西真不能当饭吃,上岁数的湖鲜吃多了,往往得害出病来。
哥俩的老娘就害了这个病。
这老太太吃不好喝不好,开始是俩眼昏花,后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再后来,两腿肿的像瓠子,肚皮鼓成个小球,脚上一片一片地烂了。
俩儿子在郡里名头不好,认识的把哥俩唤作“犟头二驴”。大家伙儿听说,大驴二驴在五湖杀生害命,也发过一两次横财,往往都把财运散给了城中酒垆和花楼彩女;老母苦口婆心,多少回劝俩人买田买地,本份耕作——哥俩只是唯唯。
母亲的病重,这两头犟驴脱不了罪责。直到老娘快不行那年,哥俩才知道本份,他们一个打鱼,一个佣耕,城郊和湖里换着班的去做活,就为了老娘的二两药钱。水里的浪子还是上了岸,干起农活儿不要命,竟成了义兴郡的庄稼状元、垄头榜眼。春耕和秋收时雇着他们的大户说,这俩混球虽然不是东西,也还算个勉强孝顺。
那年冬天即将春天,大驴往稻田里运秸秆的时候,二驴哭着跑过来报的丧。老太太熬不过冷,突然就没了,哥俩哭了一大场,喝了几斤烧酒,然后把老娘埋了。
埋完老娘,这哥俩穿着重孝,每天到义兴郡里去耍,他们往死了去喝,往光了去赌,连鱼也不打了。正是霜冻的时节,农人得把稻田里的土翻上两翻,趁冷,灭一灭猫冬的虫子蛋——几个佃户看见这哥俩日日去城里游手好闲,地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