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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儿同样撂了,大家伙儿嗅出点危险来。
大家伙儿都听说过,这哥俩早死的爹,给前朝叛将干过副手。
早年间,是那老太太怀里一个、手牵一个,大包袱小驴车,拉扯着这俩小子,从京城跑到义兴郡外安的家。
本朝已有公论,前朝事,前朝了,没人再追究这娘仨的生死——
只是老鼠的儿子打歪洞,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本份的人家。
大家在稻子地里悄悄地议论,俩犟驴没了娘,天不怕地不怕,还有个怕的么?瞪大眼珠子看着吧,等这俩破落户兜儿里一干净,早晚要把两间土房卖了;没事儿再去城里喝两口马尿,喝多了再耍几只野鸡,那点家底是啥也剩不下。等败光了家业,这俩犟驴要不去做贼,大家伙儿把招子挖出来扔地上去踩!
恐慌在大驴二驴的左邻右舍间疯狂蔓延,乃至没有一个人再敢跟哥俩打声招呼,路上远远见了都躲开去走。
可是这哥俩依旧没什么大动作。哥哥手里提着个尖嘴的鱼枪,弟弟则拎着一枝三头的鱼叉,他们每天还是去义兴郡城里浪荡,早出晚归。
很突然,这哥俩把两间土房卖了一间,卖给紧等着扩院的邻家,卖的非常便宜。本村的男女老少已经不敢提起这哥俩的名字了,他们的判断一大部分已经应了验,大家伙儿揪着心等着驴家的事态发展,家家户户睡觉前都要把余粮和铜子过上几遍数。
走村串巷的货郎,听说了这哥俩的破败。
货郎们一不下水,二不停脚,三不是本地人。
故此也不惧怕这满脸倒霉模样的犟驴哥俩。
货郎逗愣大驴和二驴,倚在他们土房门口叫卖,眼睛不住地往他哥俩屋里去瞅。货郎逼逼叨叨地让哥俩买这个针头、买那个线脑,并且逼逼叨叨地问这哥俩,说是房子都卖了,捂着大钱不花怎的?
当弟的心思阴沉,驴老大日常性如烈火。大驴那天怒了,他骂这货郎道,滚他娘的蛋,哥俩的钱,是攒着去买马的!
买马!
买马呀!
他们要买马!
驴家兄弟要攒钱买马的新鲜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义兴的郊野。大家都在猜想,五湖的水洼太小了,他们划腻了桨子,是要马背上做贼,呱嗒呱嗒地跑到郡外边兴波作浪去。
冬至那天,义兴郡守到太华山剿匪,把个山头都拿长戈敲低了三尺。斗战之中,郡尉、郡丞临阵脱逃,太华山下,皆为贼人使利器所杀。郡守清点战场,死了两个大员,战损许多兵丁,再就是走失了两匹军马——
冬至那天,大驴二驴天不亮就离开了郡郊,日暮时归门,胯下是两匹怒马。在村口,大驴把吊在树下的铜钲敲成震天响,当着全村人的面,大驴说,他哥俩要把仅有的一间房子卖了——
无恒产者,再无恒心,哥俩抛家舍业要走了,拿着房钱走。大伙儿寻思,他二人日后若惹下什么祸业,官府少不得问责那买房的村人;如今没人敢买他那仅有的一间土房。
村人一哄而散,里长岁数大了,步履慢了些,散在人群最后。里长是吃白米的,年前大荒,郡里派下来几囤的义粮,里长接的手——百姓分到的是一捧一捧的喂驴的谷壳,然后里长就吃了一年的白米。
准确说,里长年年都吃白米,一天半斤那样去吃,吃到现在七老八十。老里长对不住那点米,这白米涨不了官家的力气,官家的威风,只有大肉才能充起来,白米差一点事。
里长老迈无力,被大驴一只手扽过来,给他死死摁在树上。
二驴没有一句磨叽,二驴说,房子卖给你合适,你得买,马上拿钱吧。
里长拈须苦笑道,你兄弟二人本来能直接抢的,甚至还给了老子一间房。
二驴手拎鱼叉,把长叉怼在里长的腰眼子上。二驴道,少他娘废话,你究竟买不买?
里长是低层到不能再低层的头头,那年头官不聊生,天知道他一年要往上面砸个多少好处,才能做稳当这芝麻大小的里长——
手心里,把赈灾义粮搓来搓去、掌握去谷留壳这一核心技术的优秀里长。
越有钱那便越算计,里长家里每一枚铜子都在肋巴条子里穿着,里长说,你要钱?那还是把老子命要了吧。
二驴不废话,鱼叉头子当时就见了点红。里长大叫道,大驴,二驴,好本事!你们都是爹生妈养的,为什么不本本分分去过一过人的日子呢?吃,喝,嫖,赌,田地不去置,自家遮风挡雨的两间窝棚也都卖净了,对得起死去的老娘么?
俩驴长的四只豹子眼,哥俩都起杀心了。可是大驴摁下了二驴的鱼叉,缓缓从马鞍边上解开了个包袱。
大驴还扛着那把鱼枪,他拎过来包袱,缓缓放在地上。大驴问里长,你知道我是谁么?
里长看也不看地上,里长说,废你娘的话!你是大驴,无恶不作的大驴!
大驴大笑。
大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