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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出一家进一家哪有那么容易。宁拆一座庙,不破一场婚。她虽然包屈,可咱也不能把人家给拆散了。”艾育梅果决地说:“不离,那就分家另过。”刁婆子说:“坚决分家,别跟他们一锅搅马勺。”艾国林说:“育梅,我明下午抽空去一趟,一定出头给你讨个公道,把这事儿给你平乎了。”
亲家公上门,而且阴沉着脸子鼓着大眼珠子,杜春心知道这次来者不善,忙扯过烟叵箩,热情招呼:“呀,来来,大眼珠子,快坐炕头儿。”艾国林卷了一根烟,点着火,闷了半晌,终于语气沉重地问话了:“我想问问,育梅自从进了你们老黄家,是泼米了?还是撒面了?”春心忙摇头回答:“没有,都没有。”艾国林又问:“那是做贼了?还是养汉了?”春心说:“看你说的,都是没影的事儿。”艾国林歪起头,抽起脸上的肌肉,咧着嘴像牙疼似的发出吸气的声音:“嘶,那我就纳闷了,这一没泼米,二没撒面,三没有作风问题,那你们凭啥给我打呀?这不是旧社会,不是封建大家庭,不像在早那暂,儿媳妇娶进门得乖乖地顺顺地,老人咋说咋是,就是老人错了也得顺从。现在是新国家了,讲尊重人哪!儿媳妇是啥?不是你们的小鸡小狗,说打就打说捞就捞,就是小鸡小狗急了还叽哩哇啦叫几声呢。”春心忙赔不是:“都是误会,误会,都怨我们,怨我们。”
艾国林“吧嗒”一口旱烟,吐出一团烟雾,继续训道:“你说你们不把事情整清楚就动武把抄,这是干啥呀?是显威风?显能耐?还是好日子过够了?这不是拿狗屎盆子硬往自己个儿脑袋上扣嘛!别说育梅啥说没有,就是有,动武力能解决啥问题?这事情啊都讲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倒好,无事生非,越闹越不像话,你说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还闹啥?小两口的事儿往一块拢还拢不过来呢!你们自己倒跟自己掰生,不怕让人笑话呀?”
挨了一顿数落,春心和老憨都耷拉了脑袋。艾国林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语气也有些放缓:“得了,我呢也不是兴师问罪来的,说这些也是希望你们多动动脑子。我就想问问你们,这事儿到底想咋办?”老憨叭嗒一口旱烟袋:“你说咋办?”艾国林语气沉沉地问:“你们想不想让他们小两口离婚?”春心摇头:“不想,因为这点儿事就离婚不值当!”艾国林说:“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不离的话还咋在一起过呀?”老憨插话:“咋过?育梅她咒我死呢!”春心骂道:“你待着,那不都是在气头上话赶话吗?你还咬个粑粑橛子死犟!”
艾国林摆摆手说:“都别计较了,还是把事情看长远一些,我看让他们小两口分出去过吧?”春心唉声叹气:“我真舍不得呀!”老憨狠吸了一口旱烟袋:“有啥舍不得的!出去就出去,省着别扭,离了他们还不做曹子糕了?”艾国林说:“那我就让他们尽快搬出去吧,该给啥不给啥你们说了算。”
春心心头一酸,竟抽泣起来:“这好端端的一个家,说分就分了!”老憨骂道:“哭啥?我还没死呢!”春心埋怨:“都怨你,死爹哭娘的手,不招你日子能过散花吗?”艾国林下地要出屋,回头又说;“算了,算了,你俩也别叽咯了,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小鸟大了也分窝,何况人呢!分家对小的老的都有好处。”
送走了亲家,春心数落老憨:“这回好了,闹分窝了吧?这回你如作了吧?”老憨用手摸摸脑袋:“这也不能赖我呀,不招前院二鬼做醋哪能这样!”春心说:“人家做醋你就喝呀,那人家给你做毒药你也灌?你长没长脑子?”老憨被说得哑口无言,暗暗生气。
艾育梅重新收拾了前门房子东屋,便及早搬家,一刻都不想耽搁。秦占友套了马车来,艾淑君、张铁嘴儿、张呜哇和闻大呱嗒都来帮忙,张嘎咕、秦黑牛、小育花也跟着凑热闹。
老憨和春心给小两口的东西有:旧炕柜一口,横板子一块,被褥两床;碗筷两副,碟子两个,小盔一个,二大泥盆一个,掉了漆的脸盆一个,锔过纹的小二缸一口;簸箕一个,锄头一把,镐头一把,镰刀一把,半秃的大盖子锹一把,小筐两个;高粱米半面袋,玉米半麻袋,柴禾一小车。
秦占友那挂马车停在了老宅大门街,艾育梅把炕柜里的东西先倒腾在炕上,黄士魁把一个蓝布包拿起来,对母亲说:“妈,这契约我拿着了,留个念想。”母亲说:“这契约也没大用了,你愿意留就留着吧!”黄士魁把布包放在柜里再返回屋里时,凑热闹的张嘎咕顺手把红布契约从布包里抽了出去,像得了宝物似的跑向院门外。黄士清和黄士旺把炕柜先抬出来,稳稳地横放在车铺板前头,黄士魁把两床被褥装车上,忽然从敞开的柜门发现装契约的布包空着,便问谁动红布契约了,母亲表示没动,四亮把掉了漆的脸盆放车上,提醒说:“刚才还见嘎咕在这儿绕晃,这会儿咋没影儿了,是不是让他拿去玩了呢?你快撵去看看。”
黄士魁跑出院门,追到中心道口的时候,张嘎咕正挥舞着红布嗷嗷叫着。“嘎咕——嘎咕——”迎面与麻脸婆和任多娇娘俩走个顶头碰,也顾不上打招呼,直奔嘎咕跑去,嚷道:“快给我,那是我的契约!”张嘎咕把红布一抖,盖在了头上,脑袋拧了拧,嘻嘻笑着,嘴里出的气吹得面前垂下的红布直飘摆,看得任多娇露着小虎牙,嘻嘻发笑。黄士魁上前一步,一把揭开盖头,吓唬道:“再偷我契约,剁了你的手!”把嘎咕吓得一时愣住。任多娇说:“这嘎咕,真招笑,这新娘子装得挺像呢!”
麻脸婆家在第四趟后街中心道道东把头,离三喜子家隔道斜对着。麻脸婆和二侄女往家走时,看见老宅院门口有人往马车上装东西,问道:“呦,谁搬家呀?”黄士魁不自然地笑笑:“分窝了,我搬出去单过。”麻脸婆说:“单过好呀,单过事儿少省心……”
忙活了小半天,安顿好东西,黄士魁对媳妇说:“咱重打锣鼓另开张,新的生活开始啦!”艾育梅抱怨道:“你看他们给的这点儿东西,跟我月月交家的工资比,哪多哪少?”张铁嘴儿扯笑:“他们不知好歹,等于把财神给撵走了。”黄士魁安慰育梅:“咳!我妈家有啥?能给点儿就不错了。”妖叨婆说:“古语说得好,好儿不争家产,好女不争嫁妆。”艾淑君说:“过家不容易,这万事开头难,挺过几年就好了。”艾育梅对黄士魁说:“咱要把家过起来,让他们气得上不来气。”张铁嘴儿“扑哧”一笑:“有志气。过日子就得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