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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闲侃荒村(第1/2页)
古老的柳条河蜿蜒东来,日复一日地吟咏着寂寞的歌谣。它发源于完达山西麓,一路奔流数百里,抵达三姓城北,汇入松花江。大多河流一泻而东,而这条河流却逆势西行,因此常引发一些人称奇道怪。
孟家窝棚位于三江平原腹地,经年累月受到卧佛岭的护佑柳条河的滋润。早先有王姓家族开荒占草,搭起了马架子,后来出了个孟五爷,把持着好几方田地,使这里烟火渐盛。随着冷暖轮回青黄交替,肥沃的黑土地不仅生长出一茬又一茬五谷杂粮,更是养育了一茬又一茬屯男屯女。
屯子坐落在地势起伏的长青岗,紧邻着树木掩映的火燎沟,时有炊烟缭绕,鸡犬相闻,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最招眼的就是屯中那棵老榆树,粗壮的树干两庹合不围,高处的四五个分枝向四周伸展开来,擎起的树冠像一把遮天的大伞。朝东的虬枝上曾栓有一口悬钟,因铁丝绳年久锈蚀难以负重,断落后被人毁弃。于是生产小队分别在虬枝上悬挂犁铧片,敲击出不同的声音召集各自的社员上工。这树无人能确切说出树龄,堪称方圆百里的古树王,因水冲不倒、地旱不枯、雷击不死,又被视为神树。屯东一里半地连着大河套,回湾处的一只木船孤独地守着蛮荒的渡口。屯南出口有一罗锅石桥横卧在火燎沟上面,躬起的脊梁不知驮过多少行人车马,挨过多少日晒雨淋。屯西不远处一片杂树林疏密排开,宛如一道屏障挡住了风口;屯北三里处是个乱葬岗,一个坟包挨着一个坟包,或有青碑立于墓前,上刻了考妣文字。这椅子圈坟地是什么人选的?至今有多少年了?无人能考证准确。
老一辈人一说起这地场,就会情不自禁地道出一套顺口溜来:
王马架子孟家窝,坐落长岗守荒坡。
椅子成圈阴气重,神树遮天故事多。
午后,雨过地皮湿,日爷儿从云层里重新露出脸来,地面上些微水气正在散发。一帮闲人又聚到老神树下扯乐子,每每说到妙处就引发一阵笑声。这时,公冶山走过来,张铁嘴儿坐下的青石墩腾出空位让他坐下,就听姚老美啧啧两声:“铁嘴儿总是这么捋瓜板正,摊个好老伴儿,多暂都伺候卑服的!”张铁嘴儿双手摸了摸自己干净的蓝粗布上衣对襟,笑得有几分自豪:“你也不赖,五朵金花呢,你得学会使唤姑娘。”姚老美摇摇头说:“姑娘都是外姓人,指不长久的。”曲二秧苦笑道:“我一个撂脚汉,养不住媳妇,也没留下一男半女,我这衣服好久没洗,都埋汰喽。”
公冶山懂些阴阳,会些掐算,动不动就云苫雾罩的,人称半仙儿。他呵呵笑问:“刚才这么热闹,说什么呢?”张铁嘴儿说:“说北边的椅子圈有年闲子啦!”公冶山瘦削的脸颊仰了仰,捋着一缕灰白的山羊胡卖弄道:“那椅子圈儿面向东南,丘陵围绕成椅子形,土岗突兀成台案状,可谓是动气的地儿。埋左边,青龙主财;埋右侧,白虎主势……”
未等说完,张铁嘴儿饶有兴趣地发表见解:“都想找个上乘的穴位,就是没看见哪家祖坟能冒出青气。多少年来,咱种田人土里刨食,难逃靠田为生指天吃饭的命运,所以就有了用命来解释一切的各样说法!”曲二秧说:“那地场如今成片,想必从无名的鬼村早变成了有名的鬼城,不知有没有那恋酒鬼、好色鬼、贪财鬼。”姚老美说:“或许人世上有的阴界也有,有道是阴阳无界嘛!”张铁嘴儿继续说:“那儿晃常发生一些张冠李戴的事情,烧差了位的,哭错了人的,迁差了坟的,惹出不少活人为死人扯的纠纷。每逢除夕、清明、鬼节,不管是久居村里的,还是长年在外的,都要去打点一下。烧几张黄纸、培几锹黑土,图的大都是祖先保佑家宅安宁啊!”四迷糊金杨说:“其实全都是烧纸燎地皮,活人解心疑罢了。”
曲二秧故意搬争:“仙儿总说椅子圈是啥好地场,我看是笑谈。时至今日,哪见得出什么人中龙凤了,倒是出了不少山猫野兽。”公冶山极力狡辩:“不是不出,是时候未到。”曲二秧追问啥时候能到,公冶山一时答不出,吟一套词儿来蒙混:
沟干出潜龙,山倒出太平。
花开出贵子,花谢子才成。
吟罢,又颤颤胡须,吹嘘道,“我是公冶长的后代,虽不像老祖宗会百鸟之语,但我能看懂天文地理,能识破鬼密神机。”众人听他乱侃,都当俚戏一笑了之。曲二秧忽然好奇地问:“仙儿祖上真会鸟语?”公冶山说:“我祖上是山东诸城人,复姓公冶,单名长,传说他是春秋时期鲁国的奇人。”曲二秧说笑:“哦,真有这个人哪?你要不细说,我还以为是姓公母的公呢!”这话把人们逗乐了。公冶山微微一笑:“来,让铁嘴儿给你们讲讲我祖先公冶长。”
铁嘴儿是乡下说书人,大名张回,读过几年私塾,会说《封神榜》《红楼梦》《聊斋》《七侠五义》,水平毫不逊色专业说书人。虽无折扇可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