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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妍被挤到角落，沈砚舟抬手撑在她脸侧，用身体隔绝人潮，两人靠得很近，她甚至能清楚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皂香。
“抱歉。”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似乎在为给她带来麻烦而自责。
“道什么歉，你又没错！”
苏瑾妍没好气地瞪着那些人。
这个时代的人会厌恶排挤沈砚舟的身份，也是舆论所致，哪怕国家已经平反，人的思想也很难在朝夕间扭转。
何况在这场荒唐的清算中，多少人在借机泄私愤。
沈家蒙难，就是有心人的精心陷害。
沈砚舟心头蓦地一颤，垂眸见她气得脸颊泛红，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燃着灼灼怒火。
她是真的在为他鸣不平，愤愤挥拳，“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一被煽动就跟风起哄，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
自从他家落难，旁人的辱骂诋毁，他已经习以为常，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这么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为他正名。
他只能更紧地抱着她，以防她真的冲出去跟人干架，伤到她自己。
本该维持秩序的特派员们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行了，别打了。”
他们敷衍喊着，心里就和这些动手的人一样，满是对黑五类人群的厌恶，自然不会有实际行动。
变相的纵容，让暴民们更加肆无忌惮。
公社副主任匆匆赶来，压着嗓子呵斥：“闹什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上头来了大人物视察，这会儿就在主任办公室听取汇报。
要是让他知道，公社里竟然闹出这样的乱子，所有人都得吃挂落！
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早不闹晚不闹，偏偏挑这种节骨眼上闹事，这不是存心要他的命！
“行了！再闹就抓人了！”
那两个特派员看到副主任，这才慌里慌张地把人都控制住了。
“副主任，这里人多眼杂，不如去办公室详谈？”林淑兰走了出来。
副主任看到她，明显吃了一惊，态度立刻软化。
“好好好，林同志说得对。”他满脸堆笑，哪还有方才的凶恶之色。
林家早在林淑兰下乡时，就打点过地方关系。
这些年林父更是高升成了南市的军区总司令，底下人自然争相巴结。
最主要的是，主任办公室那位前来视察的大人物，就是林父。
副主任汗都流下来了，一路跟供祖宗似的，把林淑兰迎进了办公室。
一转身，却对苏瑾妍和沈砚舟横眉冷对。
“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一名提着满手东西的警卫匆匆走进公社，恰好看见沈砚舟的背影。
“砚……”他眼睛一亮，刚要打招呼，办公室的门却砰地关上。
这警卫不是别人，正是林父的贴身警卫林博远。
他们此行过来，是因为终于拿到了知青返乡的指标，要亲自把沈砚舟接回城。
这事本可以交给下面人去办，但沈砚舟的祖父于林父而言，既有救命之恩，又是伯乐。
这些年他一直暗中奔走，好不容易等到沈家平反摘帽，又加急弄来返乡治标，说什么都得亲自把恩人之子带回去。
“副主任肯定要严惩这些破坏团结的坏分子！”
众人还在不平。
林博远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刚才砚舟进的，好像就是副主任办公室。
维持秩序的特派员，眼尖发现了他，立刻堆着笑脸凑近：“小林警卫，买东西这种小事，哪用得着您亲自跑腿？交给我们兄弟办就行！”
军区司令长的警卫，都是校级军官，自然比他们这些小小的公社特派员职级高。
林博远避开他们殷勤提东西的手，眉头紧皱，看向骚乱的人群。
“他们在说什么？”
特派员谄媚回：“就是个黑五类分子，胆大包天犯了重婚罪。副主任正在里头处理！”
“那人该不会叫沈砚舟？”
“就是他！”
林博远脸色骤变，二话不说就往楼上的主任办公室冲。
他提着的东西掉了满地，都顾不得捡，特派员赶紧给他收拾了，追着喊：“小林警卫，你东西落了！”
林博远没有回头，一晃眼就跑没影。
副主任办公室里，林淑兰被殷勤地请到上座。
副主任亲自给她泡了杯茶，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立刻板起脸发难。
“现在林知青宽宏大量，愿意不追究，你最好识相点，别给脸不要脸！”
林淑兰唇角微扬，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砚舟哥，只要你答应和苏瑾妍彻底划清界限，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沈砚舟面无表情：“结婚登记簿上的签名不是我写的。昨晚我和林场大队的村支书在一起，他们全家都能为我作证。”
“胡说八道！”
副主任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林知青难道会平白无故冤枉你？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想拉着别人给你作伪证？”
林淑兰和副主任狼狈为奸，是演都不演了。
苏瑾妍据理力争：“副主任这样草率定案，难以服众。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不如让公安局做笔迹鉴定，到时候是真是假，自有论断。”
她目光一滑，落在略显慌乱的林淑兰脸上，“就是不知道，林同志敢不敢等这个结果。”
“用不着这么麻烦！”副主任不耐挥手。
“林知青的话就是证据！至于你，破坏他人家庭，性质恶劣，我看可以直接下放劳改！”
林淑兰本来还有些担心，但见副主任无条件站在她这边，又觉得支棱起来了。
她挑衅昂头，斜睨着苏瑾妍。
就凭你，也想跟我争！
砰！
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踹开，一道威严冷厉的男声骤然响起——
“你要让谁去劳改？”
来人约莫四十出头年纪，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虽是一身便装，但挺拔的身姿和那不怒自威的气场，无不昭示着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林博远紧跟其后，在看到安然无恙的沈砚舟时，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沈砚舟看到他们出现，微微蹙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爸？堂哥？你们怎么在这？”林淑兰震惊起身，失声惊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