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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鸣州赠别诗!
江南贡院,至公堂。
谢栖鹤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玉简上,朱笔书写的实习官缺名录灼灼刺目——
「江南道司马!」
「苏州府别驾!」
唯二闪着金光的州级丶府级职位,像两尾锦鲤游弋在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中。
中间皆是灰扑扑的县属官职:「江阴县都尉」「太仓县主簿」「钱塘县县丞」.
更不堪的是末尾,上百个「镇教导」丶「镇巡检」丶「驿丞」之类的芝麻绿豆官衔,墨迹淡得仿佛随时会湮没在玉简名册里。
谢栖鹤盯着那两行烫金大字,江南司马可驻金陵,苏州别驾坐拥阊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偏偏他是秋闱第三的经魁。
按制,得等前两名,解元丶亚元像挑果子似的择完最肥美的鲜果,才能轮到他探手筐底的果实。
主薄柳明川的象牙笏板在掌心转了个微妙的角度,眼角馀光扫过韦观澜刺史的云雁补子,见其颔首示意,这才拖长声调唱道:「今科解元,江行舟——择职!」
「学生请任江南道司马。」
江行舟的声音像块冷玉,语气平淡,当仁不让。
他可不会去选什麽「县官丶镇官」,给自己这小半年的实习观政,增加难度。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州丶府级的官员,其实好当,都是聪明人,不会彼此为难。
越往下,反而越是一些鸡毛蒜皮,容易遇上各种鬼牛蛇神,愣头愣脑的奸猾小吏。
江行舟拱手从主薄柳明川的手中托盘,接过四件代表官员的器物:
银色官印丶司马官服丶鱼符腰牌——此乃日常束于腰间丶实习敕牒——江南道刺史任命实习官员文书。
司马银印泛着青芒,鱼符上的错金纹路刺痛了身后众举人的眼睛。
更扎眼的是那套从五品浅绯官服——江南道官署,就在金陵城最繁华的街区,与王谢乌衣巷祖宅不过一箭之地。
鎏金托盘呈上的瞬间。
满堂举子,皆是流露出无比羡慕的神色。
「亚元韩玉圭——择职!」
「学生请任苏州别驾!」
待柳明川唱完,韩玉圭已迫不及待的抢步出列。
接过一枚铜印时,韩玉圭浑身透着神清气爽。
谢栖鹤盯着两人腰间新佩的银鱼袋,气的指甲在袖中掐进肉里,郁闷的想要吐血。
江南道品阶最高,最好的实习官缺,果然被解元和亚元,二人当仁不让的选走了。
他这个金陵十二家谢氏嫡系子弟,竟要滚去县城,乡野之地?
那些江阴县丶太仓县衙的青苔台阶,怕是连他谢氏门阀大门前的拴马石都不如!
指不定县衙里,还有硕鼠虫蚁出没!
一想到此,他就浑身不自在。
「学生谢栖鹤,请任太仓县主薄。」
鎏金香炉中的线香已燃至末尾,青烟袅袅散尽。
甲榜的举人们选的早,陆续领了县衙的铜印,虽不及州府风光,好歹还算体面——曹安得了江阴县主薄,陆鸣领了太仓县丞,二人捧着官牒退至一旁,神色尚算从容。
轮到乙榜时,堂内的空气便凝滞了几分。
「乙榜举人,上前择职——」
剩下的职位已如残羹冷炙:钱塘县典吏丶六房吏丶县学政教谕丶嘉兴府县驿丞协理……连正经官衙的差遣都算不上,不过是些清汤寡水的杂职。
几个乙榜举人攥着官凭,指尖发白,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些实习差遣。
而最后的丙榜举人,更是惨澹。
「丙榜举人,顾知勉——」
顾知勉抬眼望去,柳明川的玉简名簿上仅剩的职位,皆是些镇级官缺,从九品镇巡检丶乡学训导之类的芝麻小吏。
他苦笑一声,闭眼随手一指。
「学生……领周庄镇教导一职。」
话音落下,堂内隐隐传来几声压抑的叹息。
不去?
不行。
没有这半年的「观政」经历,明年春闱,连进京赶考的资格都没有。
顾知勉接过那张薄如蝉翼的委任状,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心头蓦地一阵酸楚——自己捧着的,不过是一张通往仕途的丶最卑微的入场券。
他攥着这张纸,仿佛已看见自己的未来:若来年春闱不中进士,在朝廷吏部候缺时,怕也只能等到这样的微末小职。
而后便是一二十年的蹉跎,在县衙里熬资历丶等转迁。
五十岁时若能撞上大运,或许能补个府衙的闲职,最后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默默致仕。
到那时,他这一生,也不过是大周官场角落里的一粒尘埃,风一吹,便散了。
夕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