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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狭窄潮湿,墙皮剥落,电灯忽明忽暗。他们敲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开门的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佝偻着背,手里还攥着半块冷馒头。
“阿姨,这是今天的午饭。”志愿者轻声说,“有炖鸡、青菜和米饭,都是现做的。”
老人愣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接过饭盒。她坐在唯一一把完好的椅子上,打开盖子,热气扑上面颊,忽然低声哭了起来:“多少年了……没人记得我爱吃咸一点的鸡肉……这味道……跟我老伴做的一样。”
李言诚站在门口,没说话。他知道,这一顿饭的意义早已超越果腹。它是提醒,是连接,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你没有被遗忘。
返程途中,手机震动。是教育局赵主任发来的消息:“摄制组调整了方案,同意以你们为主视角叙事,政府角色改为支持方。纪录片名字也改了,叫《灯火人间》。”
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终回复:“谢谢。但我们提一个要求??所有出镜者必须自愿签署知情同意书,且有权随时退出镜头。他们的故事,不能成为换取资源的代价。”
发送后,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渐散,阳光斜斜地洒在“晨光食堂”的招牌上,四个字熠熠生辉。
第二天清晨,一场特殊的会议在工地临时会议室召开。参会者包括“红背心巡诊队”骨干、受助转志愿者代表、社区社工以及几位长期匿名捐赠的企业人士。议题只有一个:如何让“听松居”模式可持续而不变质?
“我们现在有了官方认可,有了资金,有了场地。”李言诚开门见山,“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一旦被纳入体制流程,就可能变成报表上的数字;一旦被媒体追捧,就可能沦为表演式的善良。我们必须守住底线??服务对象永远是人,不是数据。”
程怀古接过话:“我建议设立‘反形式主义条款’:任何活动若超过三分之一时间用于拍照、汇报或接待领导,则自动取消资格。”
众人哄笑,却又认真记下。
王德海则提出:“招人不能只看学历,要看心肠。比如那个昨天来洗碗的年轻人,我看他就不错。眼神里有股劲儿,像是憋着一口气想翻身。”
“他已经来了。”林小满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我和他一起擦桌子,他说他以前在餐馆当学徒,后来因为打架被开除,其实是因为老板欺负女服务员,他替人出头。”
李言诚怔住。这样的故事他听过太多??不是罪无可恕,而是无人倾听。
“那就给他机会。”他说,“但要签协议:犯错可以改,撒谎不行。”
会议结束时,大家一致通过成立“邻里议事会”,每月召开一次,由服务对象与志愿者共同决策重大事项。第一条决议便是:**“晨光食堂”永不设门槛,不查身份证,不问来历,只问一句:“你饿了吗?”**
当晚,李言诚独自留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窗外月色清冷,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他翻开一本旧相册,里面夹着三年前“听松居”初创时的第一张合影:程怀古坐在轮椅上,王德海还没瘸腿,林小满躲在人群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他自己,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神情紧绷得像个闯入者。
如今,他们都变了。不是变得光鲜亮丽,而是变得真实有力。
正欲合上相册,门被轻轻推开。是林小满的母亲,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李医生,这是我腌的萝卜干,孩子非要我送来。”她声音仍有些怯,但目光坦然,“她说,这是‘还债’的一部分。”
他接过篮子,鼻子莫名一酸。“您不用这么客气。”
“我不是客气。”女人摇头,“我是想告诉你们……我昨天去超市上班,主管让我负责调味品货架。我看着那一排排瓶子罐子,突然哭了。我想起以前带着女儿在垃圾堆里翻找剩菜的日子。现在我能站着挣钱,还能给别人摆货,我觉得……我也是有用的。”
李言诚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
女人离开后,他坐在黑暗中良久,忽然起身打开电脑,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是市发改委一位分管民生项目的副局长。这位官员曾在私下表示愿意为“听松居”争取专项补贴,但条件是将其纳入“政府主导项目库”。
他一字一句写道:
>“尊敬的领导:
>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注与支持。
>我们接受任何形式的帮助,唯独不能接受‘收编’。
>‘听松居’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正因为它不属于任何体系,只属于街头巷尾那些伸手相助的人。
>一旦戴上官帽,就会失去低头看泥的能力。
>若真愿助力,请允许我们保持民间身份,将资源直接交到一线执行者手中??给他们买药的钱,而不是写报告的打印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