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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低估了这个看似温婉柔顺的女子内心那份近乎固执的执着，也低估了自己无意间在她生命里投下的光影有多么深刻，这份迟来的、沉重的感情，像一场不合时宜的暴风雪，将他困在了这汴京旧宅的回廊下。</br>顾怀沉默了片刻，没有急着追问，也没有虚伪的安慰，他转身走进旁边一间勉强还算完好的厢房--这里曾是堆放杂物的，如今空空荡荡，但至少能避风，他迅速找来一个不知废弃了多久、落满灰尘的火盆，又从角落里翻出些干燥的、可能是以前留下的木柴，动作麻利地用火折子点燃。</br>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驱散了小片空间的黑暗和寒意，发出噼啪的轻响。</br>顾怀将火盆移到温茹脚边，又找来一个破旧的蒲团让她坐下取暖，火光映照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和湿漉漉的头发，让她脆弱得像张白纸。</br>“先暖暖身子，”顾怀说，“别得了风寒。”</br>他也在火盆旁蹲下，添了根柴。</br>温暖的气息包裹住身体，温茹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偶尔控制不住的抽噎，她抱着膝盖，蜷缩在蒲团上，身上裹着他的外衫，像一只找到了临时避风港的、伤痕累累的小兽，她偷偷抬眼看他，跳跃的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那深邃的眸子里映着火光，却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br>这份沉默，比外面的风雪更让她心慌。</br>“我...”温茹鼓起勇气，声音依旧带着哭过的沙哑，却努力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我听说你要统领大军北伐，前些日子还有些担心，后来大胜的消息传回了汴京，大家都很开心，我也跟着开心...”</br>“嗯。”顾怀只是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跳跃的火焰上，没有看她。</br>温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咬了咬下唇，声音更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这次回来，还会待多久？明天...就走吗？”</br>“原本是准备今天就走。”</br>“你为什么不去见我？”</br>“以后国子监迁到北平，你应该也会去的，便想着那时再见。”</br>温茹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抓着衣襟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果然...还是留不住，她低下头，看着盆中跳跃的火苗，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br>“顾怀...我...我知道我不该来...我知道我这样很傻...很烦人...”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努力维持着清晰，“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这两年...我每天都在想你...写故事的时候想，看书的时候想，下雨的时候想，天晴的时候...还是想，爹爹给我看那些人的画像...可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我...我只记得你的样子...”</br>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再次盈满眼眶，隔着朦胧的水汽，近乎哀求地望着他，仿佛要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去抓住什么：“我，我只想知道，当年在国子监...在小路上...你听我说爹爹在给我说亲事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过...哪怕一点点...不高兴？”</br>终于问出来了！这句在她心底盘旋了千百遍、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问题！她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等待着最终的宣判，是万劫不复，还是...绝处逢生的一线微光？</br>回廊下，只有火盆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风雪掠过屋檐的呜咽。</br>顾怀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他没有回避温茹那饱含泪水、充满绝望希冀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复杂，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br>他看着眼前这个为情所困、憔悴不堪的女子，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而沉重的爱恋，心中没有旖旎，只有叹息，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含糊其辞，任何一点虚假的温柔，都会让她的余生变得念念不忘，那便是最残忍的事情--她需要的不是怜悯的谎言，而是一剂足够清醒、足够决绝的药，哪怕这药苦得穿肠。</br>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敲打在温茹的心上，也敲打在这风雪旧宅的寂静里：</br>“温茹。”</br>“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他直视着她瞬间失色的眼眸，“让你这样痛苦，是我的错，我疏忽了。”</br>温茹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流失，他...他连骗都不肯骗她一下吗？</br>顾怀的声音继续响起，没有停顿，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率：</br>“当年在国子监小路上，我不是不懂你的意思，只是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