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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稳!图个实惠!以前辽狗压着,商路不通,税重得能压死人!现在呢?辽境平了,商路通了,老子从江南贩丝绸到定北府,一路太平!税的确比之前重,但挣得多啊!算起来还多赚了至少三成!江南那些大工坊,听说又要扩了,缺人手!工钱开得高!这他妈都是谁带来的?是王爷!王爷当了皇帝,这好日子才能长久!才叫名正言顺!”
“对头!”一个精瘦的关外皮货商立刻附和,“咱只认这个!”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点钱的动作,“王爷坐天下,商路更稳当,咱的皮子、山货才能卖个好价钱!腰包鼓了,管他龙椅上坐的是姓顾还是姓赵!”
面摊老板,一个满脸烟火色的中年汉子,一边麻利地捞着面条,一边听着众人争吵,这时才嘿嘿一笑,插了句最实在的话:“吵啥吵?管他皇帝老儿姓啥,咱这羊汤面,该三文一碗还是三文!顶多...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兴许能少交俩铜板的税?”
他这话引来一阵哄笑,改朝换代的气息,就在这羊汤的膻香、铜钱的叮当和充满烟火气的争论中,弥漫开来。
南城,文萃街,状元楼茶馆。
相较于面摊的粗粝直白,这靠近国子监、汇聚了不少读书人和清闲小吏的茶馆,议论则多了几分文绉绉的修饰和引经据典的隐晦。
二楼雅间,窗户虚掩。几个穿着半新不旧直裰的士子围坐,桌上清茶袅袅。
“三月十五,太庙献俘...此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也!”一个面容清癯、颧骨高耸的年轻士子压低声音,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禅”字,又迅速抹去,“名为告慰先灵,实为鼎革定鼎!靖王之心,昭然若揭!”
“慎言!慎言!”旁边一个圆脸微胖的士子慌忙左右张望,紧张道,“周兄,此等大逆之言,岂可宣之于口?靖王殿下扫平北虏,功在千秋,此乃天授...”
“天授?”清癯士子冷笑一声,“周某只知圣人教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万世不易之纲常!纵有泼天之功,焉能行此僭越之事?此例一开,后世枭雄,谁不效仿?纲常崩坏,国将不国!”
“周兄此言差矣!”对面一个年纪稍长、气质沉稳的士子放下茶盏,缓缓道,“岂不闻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靖王殿下挽狂澜于既倒,解万民于倒悬,此乃大仁!这些年靖王殿下先平江南,再守京城,解西北边患,灭西蜀蛮族,又阵北疆,灭辽国,他亲冒矢石,血战连年;辽境新政,‘军功授田’,令归附之民亦得温饱,此乃大义!此等大仁大义,泽被苍生,岂是区区‘君臣名分’四字所能囿之?天命岂在血胤?实系于民心所向,德泽所归!靖王承天命,顺民心,此非篡,乃禅也!乃尧舜禹汤之正道!”
“郑兄高论!”圆脸士子立刻抚掌附和,“正是此理!靖王殿下若登大宝,必能开创远超汉唐之盛世!吾辈读书人,当以天下苍生为念,岂能拘泥于腐儒之见,做那抱残守缺的绊脚石?”
清癯士子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找不到更有力的词句,雅间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窗外街市隐隐传来的喧嚣和杯中茶水的微澜。
这时,隔壁雅间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透过来:
“...听说没?翰林院的周学士,前几日还在府中大骂‘礼崩乐坏’,今早天不亮,他府上的管家就揣着个厚信封,悄悄进了吏部王府上的角门...”
“...嘿,刑部尚书贾大人也是,昨天还在奏折里引经据典痛斥‘权臣欺主’,晚上就在府中密室,召集门生连夜润色...嘿嘿,你猜润色什么?”
“...还能是什么?劝进表呗!遣词造句,据说比往年过年上的贺表还肉麻十分!什么‘功高万古,德配天地’,什么‘天命攸归,兆民仰望’...啧啧,这脸皮,比得上北平城的城墙拐弯了!”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骂,是尽本分,表忠心;劝进,是谋前程,保身家,两手准备,方为官场不倒之道!”
隔壁的议论如同尖针,刺破了雅间内勉强维持的文雅氛围,清癯士子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化作一片死灰,他猛地端起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茶水顺着嘴角流下,也浑然不觉,另外两个士子对视一眼,也默然无语,茶馆雅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春风拂过新柳的细微沙沙声,带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沉闷。
皇城根下,六部衙门的重重院落里,弥漫着另一种压抑而微妙的氛围,巨大的“灭辽献俘,诏令回京”的告示贴在吏部衙门照壁最显眼处,朱砂大字刺目惊心。
散衙时分,三三两两的官员从值房里踱步出来,低声交谈着,步履匆匆,神色各异。
户部清吏司一间偏僻的值房内,窗户紧闭,只留一线缝隙,两个绯袍官员对坐,面前一杯清茶早已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