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远行(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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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烫得像块炭火的生命,跌跌撞撞逃出已成炼狱的宫城开始,到隐姓埋名,混迹于魏国底层,像条野狗般在鄙夷与追索的夹缝中挣扎求存;再到一点点聚拢散落的党项遗民,用谎言、阴谋、甚至是他最不齿的卑劣手段,编织一张复国的大网...十八载光阴,山河跋涉,呕心沥血,无数次在绝望的边缘徘徊,无数次用“复国”二字硬生生将濒临崩溃的神智拽回。
    终于,他等到了,魏辽相争,西北空虚,他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缝隙,用那个被他亲手推上神坛、也亲手推入漩涡的女孩作为钥匙,强行撬开了紧闭的国门,让“西夏”这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名字,重新钉在了西凉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上。
    复国了,梦寐以求的夙愿达成了。
    可然后呢?
    复国后的西夏,像一件勉强缝合起来的破旧衣裳,处处漏风。国库空虚得能跑马,民生凋敝得如同秋后的荒草,辽国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从未真正远离,而更沉重的,是头上那柄名为“大魏”的悬顶之剑--它允你复国,供你粮械,助你抵挡辽人,甚至默许你占据定州为都,可这一切的慷慨与“庇护”,背后是冰冷的驻军,是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密探,是随时可以勒紧你咽喉的商路命脉和粮秣供给。
    夏则比任何人都清楚,西夏的复生,是建立在魏辽两大巨人角力的夹缝之中,是魏国那位靖王顾怀,为了北伐大业,为了在辽国西线钉下一颗钉子,才默许了西夏的存在,甚至推波助澜。这颗钉子如今看来,锈迹斑斑,远不如预期中锋利坚韧,但好歹是钉在那里了。
    他想起那位靖王顾怀在西夏旧都定州,坐在冰冷的龙椅上,看向莫莫时,那瞬间柔软又瞬间冰封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思念,有愤怒,有不解,更有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醒。
    顾怀知道--夏则无比确定,顾怀从一开始就明白,莫莫未必是真正的西夏皇族血脉,他默许这一切,甚至默许将莫莫推上那个位置,只因为当时的局势需要西夏这面旗帜,而现在,辽国已灭,魏国如日中天,他挟着旷世武功,即将走到权力的巅峰,他还会容忍西夏这个建立在“谎言”和“利用”基础上的藩属国,继续占据着西凉的战略要地,甚至...占据着他心尖上的那个人吗?
    夏则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弯了弯,形成一个苦涩的弧度,他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为了复国,他可以将灵魂卖出去只需要一个好价钱,可以将一个无辜的女孩卷入命运的洪流,可以背负万世骂名,这是他的宿命,是他对那片浸透祖先鲜血的土地,对那些在亡国之夜哀嚎消散的亡魂,最后的交代。
    可党项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纵横河套、与魏辽鼎立的党项了,亡国的屠刀,十几年的奴役,早已磨平了太多棱角,抽走了太多的脊梁,如今的复国,更像是在魏国默许下、依靠着魏国力量维系的一场幻梦。
    魏国需要西夏做什么?在西线牵制辽国,分担压力--可西夏做到了吗?做得一塌糊涂。
    若非魏国西凉边军关键时刻顶上去,西夏恐怕早已被辽国西京道那点残兵败将反推回来,成为天下笑柄,魏国那位靖王顾怀,夏则太了解了,那是个念旧情的人,因为莫莫的关系,他对西夏有份特殊的容忍,但这容忍是有限度的,当西夏的存在,从助力变成累赘,甚至在辽国被灭的今天,西夏可能在未来成为隐患时,以顾怀的性格和手腕,他会怎么做?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吞并。
    这个冰冷的词在夏则心头滚过,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早已预见到了这一天,从他决定带那个小侍女回到这里,将西夏与魏国那位权柄日重的靖王强行捆绑在一起时;从他亲自前往魏**营,面对顾怀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提出那个看似平等实则将西夏命运彻底交托的交易时;他就隐隐看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区别只在于,这吞并是以一种相对温和、体面的方式完成,还是以一种血火交织、玉石俱焚的惨烈落幕。
    夏则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跳跃的烛火上,火焰燃烧自己,照亮方寸,最终化为灰烬,他的一生,何尝不是如此?为了复国这个执念,他早已将自己燃尽,状元郎的锦绣前程,家国破灭后的隐忍蛰伏,十几年如履薄冰的算计与奔走,将一个小女孩推上风口浪尖的愧疚与决绝...这一切,都只为看到西夏的旗帜重新飘扬在西凉的土地上。
    然而,复国之后的路,该如何走?他耗尽心血点燃的星火,难道终究只能在这凛冽的西北风中,挣扎着闪烁片刻,然后被更强大的力量无情碾灭,连同这片土地上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党项人,一同化为历史的尘埃?
    不,不该如此。
    夏则的眼神重新凝聚,他推开茶碗,目光扫过殿内陈设--朴素的,甚至有些简陋的陈设,处处透着从女帝那儿扩散出来的风气,深入骨髓的节俭,也透着这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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