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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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着简陋包裹、拖家带口的流民;穿着半旧皮袄、眼神警惕又带着野性的辽地汉子;腰挎刀剑、三五成群、脸上带着刀疤和戾气的“前军汉”;吆喝着指挥苦力搬运木箱、粮袋的商行管事;还有穿梭其间、兜售劣质罗盘、驱虫药、甚至据说能“避海妖”的符咒的小贩...各种口音、各种气味、各种欲望,在这里碰撞、发酵,汇成一片混沌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劣质烟草、咸鱼干、桐油、新木材、以及一种名为“孤注一掷”的浓烈气息。
    在这片混乱而亢奋的洪流边缘,一艘名为“海鹞号”的旧式三桅福船,正缓缓收起沉重的跳板。这艘船隶属于一家新成立的、规模不大的“利涉商行”,主要搭载持有“丙等特许状”的个体移民前往博安洲。
    船舷边,三个身影,如同被命运之潮卷来的三颗沙砾,短暂地汇聚于此。
    陈守业紧紧攥着一个不大的粗布包袱,里面是他最后的家当:几件换洗衣裳,一小包妻子视若珍宝的江南稻种,还有那张花了五两银子换来的、刻着“丙等壹柒叁”字样的粗糙木牌--他的“特许状”,水生跟在他身边,少年脸上既有对未知的恐惧,更有一种摆脱绝望后的兴奋,眼睛不停地打量着这艘大船和周围的人群,陈守业则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对脚下这艘即将带他驶入深渊--或者天宫的巨物的敬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木牌,仿佛那是他全家最后的救命稻草,周围的喧嚣让他头晕目眩,那些扛着刀枪、眼神凶狠的汉子,更是让他心惊肉跳,他紧紧拉着水生的胳膊,生怕儿子被人流冲散,卖掉织机的决绝,此刻在滔天巨浪和陌生面孔前,正被巨大的恐惧一点点吞噬。
    “爹...这船,真大...”水生仰着头,喃喃道,声音淹没在嘈杂里。
    陈守业没有回答,只是把儿子的胳膊攥得更紧了些,手心全是冷汗。
    阿木尔一家挤在靠近船舱入口的角落,他背着一个巨大的、用生牛皮缝制的行囊,里面塞着简陋的毡毯、风干的肉条、几件皮袄和最重要的工具--一张祖传的硬弓,一壶磨得锋利的骨箭,还有一把新打的、刃口闪着寒光的短柄猎刀,妻子乌云其其格紧紧搂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旅途的疲惫,十三岁的***站在父亲身边,背挺得笔直,像一头初生的小狼,脸上那道尚未完全褪去的鞭痕依旧清晰,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充满了警惕和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坚毅,阿木尔沉默地将那张同样花了五两银子、几家凑钱换来的“丙等贰壹捌”粗麻布特许状仔细贴身藏好,他的目光扫过船上拥挤的人群,在几个同样穿着皮袄、眼神带着草原气息的辽人汉子身上停留片刻,彼此微微点头--那是额尔德木图、苏合、巴根他们几家人,在这艘陌生的船上,来自同一片草原的人,就是天然的同盟。
    阿木尔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猎刀刀柄上,博安洲的荒原和可能存在的“土蛮”,在他心中远比这船上混乱的人群更值得警惕。
    “阿布(爹),海...真大...”小女儿其其格怯生生地看着舷外翻涌的浊浪。
    阿木尔只是嗯了一声,粗糙的大手用力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目光依旧沉凝地望向南方那片铅灰色的海天。
    王石头拄着一根新打的、更结实沉重的枣木拐杖,如同一尊铁塔般立在靠近船艏的位置,他身边簇拥着七八个同样散发着剽悍气息的汉子,都是赵大勇联络来的、真定府一带因伤或退役的老兵,有的缺了胳膊,有的脸上带着可怖的刀疤,但眼神都和王石头一样,充满了久违的戾气和一种挣脱牢笼般的亢奋,王石头腰间挎着一柄厚背砍刀--那是他当年在真定城头用过的家伙,刀鞘破旧,刀柄缠着染血的布条,他那只独眼锐利如鹰,冷冷地扫视着船上混乱的局面,带着一种本能的审视和掌控欲,他怀里揣着的,是一张边缘烫着金漆、质地厚实的纸--那是他们十几个老兄弟凑足了银子,又托了赵大勇在府衙的关系才弄到的“甲等零叁玖”特许状!这张纸,代表的不是一块地,而是一个用刀锋在蛮荒之地开辟秩序的权力!
    “石头哥,这破船挤得跟棺材似的,等到了地头,非得好好立立规矩!”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外号“豁嘴”的老兵不满地啐了一口。
    王石头没说话,只是用拐杖重重地顿了一下甲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周围几个探头探脑的流民立刻畏惧地缩了回去,他那只独眼望向南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博安洲那茂密的丛林和等待征服的土地,只有在那里,他这条残废的命,才能重新找到价值,梦魇?幻痛?在再次为陛下开疆拓土面前,都不算什么!
    “呜--呜--呜--”
    三声低沉雄浑的号角,猛地撕裂了港口的喧嚣,盖过了风声与人声!这是南洋船队旗舰发出的启航信号,余音还在江面回荡,岸上,总督府亲兵服色的传令兵齐刷刷挥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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