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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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酒,眯眼看着楼下熙攘却明显被魏商压过一头的市集,对旁边人道:“老李,瞧见没?这帮高丽人,骨头是软了点,可这市面上的东西,是真便宜,生丝、铜锭、药材...运回江南,转手就是几倍的利,听说庆尚道那边新发现了个铜矿?得想办法把开采权弄到手。”
    被称作老李的商人笑道:“周大掌柜消息灵通。放心,转运使司那边已经打点过了,只要银子到位,矿,迟早是我们的,至于这些高丽人嘛...”他嗤笑一声,指着楼下几个为了半袋米争得面红耳赤的高丽妇人,“给他们点工钱,让他们有口饭吃,别闹事就行,这物价,还不是我们几家说了算?米行、盐行、布行...掐住了这几样,他们翻不了天。”
    他们的谈笑声,淹没在市井的嘈杂和秋雨声中。
    在靠近仁川港的一处新兴“工坊区”,几座高大的砖瓦厂房取代了昔日的农家院落和零散织机,这是由魏商投资、模仿江南模式建立的“新昌记丝织工坊”,巨大的水轮带动着改良的织机,发出单调而巨大的轰鸣,厂房内光线昏暗,空气浑浊,飘散着生丝和浆料的味道,数百名高丽女工,大多面色苍白,眼神麻木,如同提线木偶般坐在一排排织机前,手脚不停地忙碌着,监工手持细棍,在狭窄的过道间来回巡视,稍有懈怠或出错,呵斥甚至鞭打立刻降临。
    一个年轻的女孩,手指被飞速运转的梭子划破,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生丝,她痛得轻呼一声,动作一滞,监工立刻冲过来,细棍狠狠抽在她背上:“作死啊!糟蹋丝线!今天的工钱扣一半!”女孩疼得蜷缩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嘴唇,忍着痛,用破布胡乱裹住手指,继续那永无止境的重复劳作,比起江南丝织业在雇佣制冲击下的缓慢阵痛,高丽这里的转变,带着赤裸裸的残酷和效率压榨,旧有的家庭作坊和小手工业者,在这股巨力面前,如同螳臂当车,迅速破产凋零。
    仁川港码头,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港口里桅杆如林,悬挂着大魏龙旗或各家特许商行旗帜的船只进进出出,繁忙异常,巨大的吊臂吱呀作响,将一箱箱贴着封条、标明“高丽平安道精铜”、“庆尚道生丝”、“全罗道药材”的木箱,装上吃水很深的货船,与之相对的,是几艘正在卸货的魏船,卸下来的大多是成包的棉布、铁锅、针头线脑、廉价的陶瓷器皿,甚至还有包装精美的“大魏糖果”。
    一个穿着低阶吏员服饰、面容清瘦的高丽年轻人,拿着纸笔和算盘,站在码头仓库的角落里,默默地记录着进出货物的种类和数量,他是港口转运使司下属的一个小书办。看着又一艘满载铜锭的魏船鸣笛启航,驶向茫茫大海,而码头上堆积的魏货大多是些日常消耗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飞快地拨动着算盘珠子,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本月运出:生丝两千担,铜锭十五万斤,高丽参三百斤,木材无算...运入:棉布八百匹,铁器农具(粗劣)五百件,杂货(瓷器、糖、针线等)若干...”他停下笔,望着那远去的船影,又看看堆积如山的“杂货”,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拉过旁边一个相熟的老库管,指着记录低声问:“朴伯,您经手多年,可曾细算过?咱们运出去的都是实打实的山珍矿产,是能造枪炮、纺绸缎、建房子的好东西。可魏人运来的...大多是些用过就没了的东西,或者...就是些咱们自己也能做的粗劣铁锅、农具?这...这不等于是用金疙瘩换糖豆吃吗?长此以往,咱们高丽的地底下还能挖出多少金疙瘩?挖空了以后,咱们拿什么去换魏人的糖豆?到时候,怕是连糖豆都吃不起了...”
    老库管朴伯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成柱啊,看破不说破,咱们是什么身份?小吏罢了,上面的大人们,王宫里的贵人,还有那些依附魏商发了财的老爷们,他们能不知道?可知道了又能如何?魏人的炮舰就在济州岛、在釜山港!咱们的命脉,盐、铁、甚至粮食种子,都攥在人家手里。能活着,能换口饭吃,就不错了,至于以后...”
    他摇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认命的麻木:“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咱们啊,记好账,别出错,领了那份口粮,回家哄老婆孩子睡觉是正经,这高丽...唉,就这样了。”
    李成柱捏紧了手中的纸笔,指节泛白,他看着码头上川流不息、运走资源运来商品的船只,看着那些趾高气扬的魏商和唯唯诺诺的高丽买办,看着工坊区烟囱冒出的黑烟和矿坑里佝偻的身影,再想到王宫里那位据说只想“卖国求荣”的崔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这秋日寒雨,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高丽,似乎真的只剩下了一条路--只要大魏这艘巨轮不倾覆,高丽这艘依附其上的小舟,就只能被这样推着,在名为“半殖民地”的航道上,驶向一眼望不到头的、被压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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