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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静谧,只闻药汁淋沥之声与水波轻响。
浓郁的药草蒸汽氤氲升腾,将空气染上几分苦涩的暖意。
哥舒云闭目仰靠在特制的沐发躺椅上,温热适度的药液透过乔念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头皮,带走多日来的黏腻与烦躁,让她忍不住舒服得喟叹出声,“哎呀,好久没有这般舒服过了!”
乔念笑得一脸宠溺。
窗外,隐约传来凝霜和丫鬟们逗弄小徐达的软语轻笑,更显得室内时光静好。
就在这片祥和之中,门帘被悄无声息地掀开一道缝隙......
晨光如薄纱覆地,梨树林间雾气未散,那铃声清越悠扬,仿佛自远古传来,又似新生的呼吸。阿芜坐在窗前,手中仍握着昨夜写完的册子,指尖轻轻抚过“本书献给所有尚未诞生的名字”一行字,唇角微扬。她听见外头脚步轻响,柳芽已提着药炉进来,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清晨的静谧。
“先生,今日的安神汤。”柳芽低声说,将炉子搁在案旁小几上,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紫鸢尾香气氤氲而出。
阿芜嗅了嗅,点头:“是你加的花?”
“是。”柳芽道,“昨夜我亲自去林中采的。那些花……竟一夜之间全开了,像是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阿芜笑了:“它们一直都知道。”
她缓缓起身,拄杖行至院中。弘文馆的庭院昨夜已被清扫干净,青石板上铺了一层细沙,供盲者行走辨路。远处,已有女学生三三两两捧书而来,见她出现,纷纷停下脚步,合书行礼。阿芜微微颔首,却忽然抬手,止住众人欲言的问候。
“今日不诵经,不讲学。”她说,“今日,我们只做一件事??写下你的名字。”
众女愕然。
阿芜从袖中取出一本新制的册子,封皮墨书《名始录》三字,笔力苍劲,如刀刻骨。她将册子置于院中石案之上,执笔蘸墨,当众写下第一行:
**阿芜,原名无载,曾为官奴三年,今自立于世,不属任何人。**
她放下笔,抬头环视众人:“你们每一个,都曾被人抹去名字,或被唤作‘某氏’,或被称作‘那个女人’,或干脆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族谱之外。但今天,你们可以重新选择??你是谁。”
寂静片刻,一名年约三十的妇人上前,双手微颤地接过笔。她是去年昭雪司平反的“妖言案”幸存者,曾因劝丈夫莫信巫医而被族人绑送祠堂,割舌三寸,流放边关。她在册上缓缓写下:
**张明理,取‘明辨是非、持理不屈’之意。**
她落笔时,眼角有泪滑落,却笑得极亮。
接着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瘦弱苍白,是前年被拐卖至青楼,靠背诵《女诫》才侥幸活命的女孩。她盯着纸面许久,终于提笔:
**谢知非,取‘知其非而不从’之意。**
再后来,一个接一个上前。有人写“李归真”,有人写“周破云”,还有人只写了一个字:“**我**”。
当第一百零八人落笔时,天空忽有鹤影掠过,一声长鸣划破云层。柳芽仰头望去,只见七只白鹤排成“人”字形,自北而来,飞越弘文馆上空,直向西山而去。
“那是……谢无尘养的鹤?”她喃喃。
阿芜却已闭目,唇边浮起一丝笑意:“他终于放下了。”
与此同时,西山废寺之中,谢无尘正立于裴照自缢的梁下,手中握着那截失踪多年的麻绳残段。他凝视良久,忽然抬手,将绳索投入火盆。火焰腾起,映照他半生冷峻的面容,竟有一瞬的柔软。
“你不是自杀。”他低声道,“你是被灭口。而我,终于不再装作看不见。”
火光中,他看见自己年轻时跪在师父面前发誓“护道除邪”的模样,也看见后来如何一步步沦为权力的鹰犬,替先帝镇压“妖女”,焚毁《双贞志》原本,甚至亲手将苏婉押上刑场。那时他以为自己在维护天道,如今才明白,所谓天道,不过是男人编来束缚女人的锁链。
他转身走出寺庙,身后烈焰冲天。那座囚禁了无数冤魂的废寺,终于在火中化为灰烬。
三日后,朝廷诏令再出:废除《女子守则》《内训》等一切压制女性之典籍,凡私藏者以“阻挠昭雪”论罪;弘文馆升格为“昭明书院”,由阿芜任首任祭酒,专授女子经史律法;更设“名正科”,凡女子皆可自行申报户籍姓名,不受夫家父族干涉。
消息传开,举国震动。
长安街头,一位老妇人颤巍巍走进衙门,指着族谱上自己仅被记作“王氏”的位置,大声道:“我叫王春娥,我父亲是教书先生,我十八岁考中县试第三,却被族长以‘女子不宜出头’为由夺卷焚书!我要补名!我要入志!”
洛阳城中,一群寡妇集资立碑,碑文不刻夫姓,只书“七十二贤媛”之名,每人一句自题箴言。最中间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