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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做你妹妹。’”
风穿过电话线,带来遥远的叹息。
第二天清晨,我和赵文娟驱车前往苏州。我们在当地教育局的帮助下,找到了兰秀英任教过的学校。一位退休的老校长接待了我们,听说来意后,颤巍巍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他说,“每年清明,她都会请假一天,谁也不知道去哪儿。有次同事偷偷跟着,说她去了郊外一座无名坟地,跪着烧纸,哭到昏过去。后来大家都不敢问了。”
纸袋里是一叠手稿,共三十六页,标题为《关于那段日子的几点说明》,落款日期是1998年4月5日,也就是她自杀前两年。
文中写道:
>“我本不该活下来。1962年夏天,队长把我叫去办公室,说只要配合工作,就可以免去夜校扫盲任务。我没答应。当晚就被几个民兵押到仓库,关了一夜。第二天有人说我‘作风有问题’,没人肯信我清白。
>是素芬站出来替我说话。她说:‘兰秀英是我介绍来的知青,我担保她品行端正。’
>可代价是,她被撤销了妇女主任职务,还被罚去挑粪三个月。
>我一直想报答她,可在那个年代,连一句谢谢都是危险的。
>直到七九年回城那天,她塞给我五十块钱和一张车票,说:‘走吧,别回头。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可我活得并不好。我总梦见那个仓库,梦见自己喊不出声。我结婚三年就离了,因为丈夫一碰我,我就发抖。
>我不敢生孩子,怕他会继承我的恐惧。
>所以,当我听说她癌症晚期时,我想回去看她最后一面。可等我赶到,她已经昏迷。
>我坐在床边握了她三个小时的手,一句话也没敢说。
>因为我知道,有些恩情,穷尽一生也无法偿还。”
读完这篇文字,我们站在空荡的教学楼走廊里,久久无法言语。窗外细雨绵绵,打湿了操场边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就像五十年前燕北县的那个春天。
回到北京后,我们将兰秀英的手稿录入系统,并在“回声地图”上新增了一个坐标:苏州姑苏区某小学旧址。点击进入后,播放的是一段合成语音朗读她的文章,背景音是当年教室里的读书声、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呀声,以及远处传来的广播体操音乐。
令人意外的是,不到一周,后台收到了一封来自日本的邮件。发件人自称是兰秀英早年收养的干女儿,现居京都。“我妈从来没说过过去的事,但我记得她书桌抽屉里总放着一张合照,她常常半夜拿出来看,一边看一边哭。昨天我在你们网站听到那段录音,立刻认出了她的笔迹。”
她随信附上了那张照片的电子版??正是我们已在南锣鼓巷收到的那一张。
“她临终前最后的话是:‘告诉素芬,我走了,但没忘记她。’”邮件末尾写道,“请把这句话放进你们的展览里好吗?我想让她知道,有人一直在替她说话。”
我们照做了。
十月下旬,“青年讲述者训练营”第三季启动。这一次的主题定为“沉默者的语言”。我们邀请了一批心理学家、语言学家和社会学者共同设计课程,探讨那些无法直言的历史如何通过隐喻、物件、身体记忆等方式传递。
第一节课上,我展示了那根红头绳。“它没有文字,没有声音,但它承载的情感比千言万语更沉重。”我说,“当我们无法开口时,我们会选择其他方式留下痕迹??一根绳子、一枚纽扣、一首改词的歌谣、甚至是一次刻意的遗忘。”
一名学员举手提问:“但如果当事人永远不愿说呢?我们有没有权利替他们发声?”
我沉默片刻,回答:“我们没有权利强迫任何人回忆痛苦。但我们有责任确保,当他们终于决定开口时,这个世界愿意倾听。”
课后,一位来自东北的社工留下来,递给我一本手工装订的小册子。她说,这是她奶奶近年写的回忆录,从未示人,但看完我们的展览后,老人主动交给她,说:“也许现在可以说了。”
册子名为《粮票背面的故事》,记录了她在六十年代担任大队会计期间目睹的一桩秘密:每逢年终分配,总有几名女知青的口粮被莫名扣除,理由是“超额借用公共物资”。但实际上,这些粮食都被送往公社干部家中。
“她们不敢反抗。”老太太写道,“有一次,一个女孩哭着问我能不能少扣一点,她说快饿晕了。我说不行,制度如此。她走后,我在账本背面画了个小小的哭脸。第二天就把它撕了烧掉。
可那个哭脸,我一直记得。”
我把这本册子交给了周野。他利用红外扫描技术,在一页看似空白的纸上发现了极淡的铅笔痕迹??正是那个哭脸,线条歪斜,却带着深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