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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写作来完成,比如在大连进入到商界,体会到物质和精神、财富和贫穷的巨大反差,这也刺激我另外一种写作的想法。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大连我结婚生子,真正体会到普通人的生活,体会到爱,体会到亲情,所以跟1989年的状态有着明显的区别,那时候是叛逆的个人主义的极端的灰色的,这个时候开始有了温暖,开始有了平静。
苏:在1990年代,我们离开诗歌圈的时间差不多,我是1991年出国留学,1997年底回国的,这七、八年我也没有发表过任何东西,但一直坚持在写,我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是我没有找到其他表达内心的方式。据我所知,孟浪曾到到大连去过,能不能说你实际上还是和诗人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呢?
朱:孟浪是1992年过来的。当时我就职的那家公司后来被定为建国以来最大的金融诈骗案,我就自己出来开了个广告公司,而且用的名字,叫一行广告。其实你说的是对的,还是跟现代诗有情结,严力在美国办了《一行》诗刊,我做过东北区的总代理,后来成立公司就干脆叫了一行。当时孟浪生存没有着落,一个基于孟浪的文笔,第二个想让他有个着落,所以孟浪就出任我们公司的文字总监和创意总监。
苏:你和孟浪凑到一起,我就更不太相信你会和诗歌清算得那么干净了。
朱:那个阶段其实我们做了些所谓的行为艺术活动,在全国影响还是比较大的,后来也出事了。我的这一生好像不断在出事,写诗出事,出诗集出事,春夏之交事件出事,就职的那家公司也涉嫌全国最大的金融诈骗案。成立广告公司之后,当时搞了两个行为活动,第一个是和顾城之死有关的“诗人之死”。我们买了这个很大的一块黑布,然后在上面绣了四个红色大字,诗人之死,把它铺在大连市政府前面的中山广场,不是中山广场,是斯大林广场,把所有有关顾城的报纸和诗都缝在在黑布上。
苏:很大的黑布究竟有多大呢?
朱:按平方米算大概有四、五百吧。我们把这块黑布挂在当时在大连中山广场很有名的宾馆,叫大连宾馆,我们在楼顶上面买了个广告位,凌晨两三点钟,带着一帮民工上去,把这个黑布挂在上面。第二天全城的人都在看,媒体包括海外的媒体都在跟着采访,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第二个做了个事儿影响更大,孟浪和我的一个创意,就是在伟.人诞辰一百周年时做一个“包装中山广场”,后来被称为建国以来最大的公共艺术活动。我们用了101个氢气球,据说除了1949年开国大典之外,这是第二次用这么多的氢气球。这种氢气球要在气象局去预订,气象局的局长也有情结,特别热情,积极参与,他帮我们在全省氛围内收集氢气球。我们当时策划就是用一百个氢气球,每一个气球下面有一个条幅,每一个条幅上书伟.人语录或诗词,另外一个大的氢气球放在中间,当大红太阳,那一百个氢气球用红线跟中间这个大球连起来。我们请了十个画家现场画伟.人像,请了一百个少年儿童现场画红太阳,北京圆明园的画家也参与了活动,同时还请了摇滚乐队去演唱革命歌曲。当时大连一家很大的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赞助,这个人是当年的红.卫.兵.,对伟.人有很深的感情。整个活动策划都非常好,但活动的前一天晚上被封了。我们当时并不十分清楚,第二天早晨只有十位画家到场,因为画家也是比较叛逆的或者说是比较独立的人,其他预定的人员、乐队、少年儿童,包括预订的材料,全部都没到场,却收到特别意外的效果,因为事先写了新闻通稿给全国媒体发出去,《中国青年报》在头版重点报道了,大概有三十多家包括香港的报纸,全部登出来了,把它称作是中国公共艺术史上的一个创举。
苏:我觉得这是现代主义诗歌的变相形式,是用其他艺术形式彰显你们内心的诗歌情怀。而且还有一点不明白,任何公司都是以盈利为目的的,听下来我觉得你并没有考虑公司经营的层面。
朱:这个我可以说,当时只是想利用这个契机,或者不能说利用,是运用这次艺术行为,目的只是想赚些钱。我们并不是有那么深的感情,实际上也不是搞这个活动来呈现现代艺术活动,是把它当作广告的商业活动,是想通过赞助的方式获得经营的收益。
当初更希望通过理想主义改造社会
苏:你过去是个体的,现在是家庭的和社会的,原来是诗歌的、诗意的、诗性的,现在是生活的、商业的,你在不断贴近中国经济高度成长的时代,并想从中获取一份红利。
朱:这是毋容置疑的。1990年进入商界以后,自己原来学的金融学这种所谓的经济性,包括个人的物质需求,包括对乌托邦的幻灭,已经没有从主观上呈现艺术的想法,就是把它当作一个商业形式。可能孟浪来后,我们身上都有原来所谓的前科,政府认为我们还是在以艺术活动表达不满。
苏:你觉得你自己是背叛了最初的理想还是向生活妥协了?
朱:我认为这两个词都不准确。春夏之交事件以后包括海子自杀,我当时有着一种特别决绝的态度,就是想跟过去包括诗歌一刀斩断,我想做一个普通的人和正常的人,甚至想把曾经有过对政治的热情,想改变社会的念头一并根除掉。
苏:对政治有热情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共同特点,我的选择是从边缘人,到旁观者,到局外人,现在我希望自己变成空气人,尽一切可能不和社会发生关系。恕我直言,你是一个有政治抱负,或者说有政治野心的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我还是想,你可能做诗歌的叛徒,对政治那种独特的兴趣,你能扼杀得了吗?
朱:实际上我是一种矫枉过正的表现,原来更多的是希望通过理想主义改造社会,当年看了很多西方的东西,想寻求开放、自由、民主的思想理念和社会体制,现在不会再通过这种理想,而是想通过更实际的商业活动,改变自己的生存命运,让自己在这个社会更有话语权,从实质上推动社会的进步。我没有改变整个社会的企图,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创造出更有利于自己的或者是更有利于挚爱亲朋和同代人的环境,哪怕是一个小的氛围,包括今天我也一直在践行这样的想法。
苏:实际上你在大连的后期曾到过深圳短暂的生活,最后为什么又去珠海闲居了一年?那这一年中你重新写作,写出一些专栏文章,却没有爆发式地写出一批现代诗,没有重新一个诗人呢?
朱:我觉得去深圳尤其去珠海是我人生的另一个重要转折点。刚才提到几个转折点,实际上到了商界,也想改变自己的生活,也想努力生活,按理来说在我们这代人中我算是投身商界最早的,到今天为止,我认为我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甚至说是一个失败的商人。在商界的这些年里,那段时间我突然产生强烈的厌倦感,当年正值香港回归,中国股市基本上就是变态的疯狂,不论是个人还是机构,我也参与到这种疯狂的炒作之中,但结果是,由于自己缺乏判断特别是控制,我个人和代表的机构的损失是惨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