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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宫中妃嫔也开始联名上书,请求废除“庶孽”“婢出”等称谓标签。
记忆的浪潮,已不止于追悼,更走向正名与重建。
七日后,裴昭然召集九心传人于承影殿密议。
“涤忆虽灭,人心之惰未除。”他立于原石之前,目光沉静,“仍有百姓畏惧记忆之痛,仍有权贵企图以‘向前看’为由遮蔽过往。我们必须建立长效机制,使记忆成为日常,而非节日表演。”
柳芸提议:“可设‘忆师’之职,每县派驻二人,专司收集口述、主持共忆仪式,并教授青少年辨识历史虚妄之术。”
太医署令补充:“还需完善‘忆魄哨碎片’分配机制。如今九人共享心钥之力,但若遇突变,仍需后备传承者。建议从各地遴选少年,经试炼后授以片段,形成‘百钥网络’。”
裴昭然一一记录,最终提笔写下一条新规:
>“凡篡改、销毁公共记忆载体者,无论官民,皆视为重罪;
>凡隐瞒家族真实历史以谋私利者,剥夺三代科举资格;
>每年真忆日,官员须公开述职过往政绩与过错,接受百姓质询。”
法令颁布当日,天下震动。有人称其苛酷,更多人拍手称快。尤其是一些曾被污名化的家族,终于得以洗清冤屈。一名老妇捧着丈夫平反文书跪在忆灯堂前,嚎啕大哭:“老头子,他们认错了!他们终于认错了!”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仍在。
某夜,裴昭然巡视忆灯堂时,发现一处角落的灯龛莫名熄灭。他俯身查看,见龛中供奉的信物是一枚铜戒,背面刻着“许氏与郎共誓,永昌二年”。可火焰熄灭后,铜戒竟微微发烫,表面浮现一行极细的符文??竟是逆向书写的涤忆咒印!
他立刻召来柳芸与太医署令。三人合力探查,才发现某些早已“净化”的忆物内部,竟潜藏着微型符种,平时沉寂,一旦感知到大规模记忆活动便悄然激活,试图干扰愿力流转。
“这是……精神层面的蛊。”太医署令脸色铁青,“有人在利用人们对痛苦的本能回避,悄悄植入遗忘种子。”
“而且手法极为古老。”柳芸皱眉,“不像今人所为,倒像是……某种传承未绝的秘术组织。”
裴昭然沉默良久,忽然问:“当年柳元衡伏诛后,他的门人可尽数清除?”
“据记载,其核心弟子十九人皆死于狱中,余众流放北境。”柳芸答,“但有一支旁系,据说携带一部《忘经残卷》,遁入西南蛮荒,再无踪迹。”
“找到了。”裴昭然眼神锐利,“他们回来了,藏在记忆复苏的浪潮里,扮作受害者,实则伺机复辟。”
他当即下令启动“百钥计划”,加速培养新一代守忆者。同时在全国推行“忆检制度”??所有供奉至忆灯堂的物品,必须经过九心传人联合感应,确认无染方可录入《群忆录》正本。
数月后,第一批少年忆师完成试炼。其中最出色者,竟是那位送来“李昭华”名字的小女孩??李招娣。她在测试中展现出惊人天赋,能听见三十年前战火中的呐喊,能感知一封未寄出家书的情感波动。
裴昭然亲自为她戴上忆师徽章,轻声问:“你现在还想改名字吗?”
女孩摇头,笑容灿烂:“不用了。招娣是我奶奶给我取的,她说,那是她忍辱负重活下来的日子。但现在,我也叫李昭华。两个名字,都是我。”
裴昭然笑了。那一刻,他仿佛看见阿阮站在光里,也正微笑着点头。
又是一年清明。
终南山顶,新碑林立。每一座碑都对应一座城的记忆重生。裴昭然立于最高处,望着漫山遍野的灯火,耳边风铃声不绝于耳。
他知道,涤忆的阴影或许永远不会彻底消失。人性中的怯懦、逃避、对虚假安宁的渴望,始终存在。但他也明白,只要还有人愿意在雨夜里点亮一盏灯,只要还有一个孩子坚持说出真实的名字,记忆的火种就不会断。
“阿阮,”他仰望星空,轻声道,“你说过,只要还有一声‘我在’,光就会回来。”
山风骤起,檐角青玉小哨悠悠鸣响,仿佛千万个声音一同回应:
“我在。”
“我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