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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门口的巨大声响后,沈知寒身形一顿,站在阳台冷冷睇过来。
灿烂明媚的阳光照进室内,他就那样逆光站着,衬衫被光穿透,锁骨突出,窄腰瘦得只剩肌肉。
温悦躺在唯一的床上,面如土色,床边的水盆里泡着一块块剪开的毛巾块,平静的水面上似乎还氤氲着高烧的热气以及……沈知寒指尖的寒凉。
那是他午夜外出买药归来时,携来的清晨的雾气。
在这间小小的单人公寓里,其实说不好究竟是谁囚禁谁,温悦纵然病得不成样子,可沈知寒又好得到哪里去?他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26岁上市公司总裁的年少风光。
陈实背起温悦,路过沈知寒时,恶狠狠道:
“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桑甜甜在后面托着温悦,用毛毯裹住温悦的上半身,时刻检查毛毯角有没有掉下来。
此时不免用手戳戳陈实肌肉壮实的肩膀,小声道:“行了,别啰唆了,先把温悦送去医院。”
她看得出来,沈知寒这几天同样不好受。
爱情的对与错,谁又能说的明白。
沈知寒就那么站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温悦看,一刻也不偏移。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的身体里好像住了两个人。
就比如现在,他的手死死扣进小臂的肉里,那个狂躁的、有着变态占有欲的疯男人叫嚣着:快去抢啊!抢回你的女人!那是你的女人啊,怎么能让那个狗崽子碰呢!
但与此同时,那个儒雅的、懂得尊重和爱的伦敦政经高材生沈知寒却咬紧牙关死死反抗:不行,放过她吧,她急需去医院。如果医治不及时她会死的。那样的话,他的余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放过她吧,就当是放过你自己……
陈实和桑甜甜一前一后离开了公寓,沈知寒缓缓抬起头,与站在楼道的阚慧丽对视。
他的眼神冷漠极了,可里面的委屈和不安,却和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阚慧丽谆谆教导他,要爱哥哥,尊敬哥哥,保护哥哥,只有对哥哥好,妈妈才会开心。
于是他拼了命地对沈知文好,在幼儿园吃到好吃的芝士蛋糕,立马不敢多吃一嘴,藏进书包里带回家拿给沈知文。
在小学旁边的商店看到最新款的玩具枪,没钱买。于是回家路上用自己最喜欢的钢铁侠交换杨妇友的仿真狙击枪,拿回家兴高采烈地举到沈知文面前。沈知文的头偏过正在枪战的电脑屏幕,应付着摸摸他的头,“小寒真乖,哥哥很喜欢,谢谢。”
小学时,家里的佣人说沈知文会长大后会娶一个叫赵柔意的女人,两人是家族联姻,可那个赵柔意比沈知文小六七岁呢,人家未必看得上他。沈知寒不允许这样的情况,于是他代替沈知文给赵柔意送礼物,写情书,他总是说:“我哥让我拿给你的。”
……
沈知寒一直是这么做的,也一直觉得这样做没错,也没人说过他这样做有错。
直到有一天,沈知文的人生定格在出车祸的那一天。
从那天起,他明白了一个被他忽略了很久很久的事实——他喜欢对沈知文好,是因为阚慧丽要求他这样做。
虽然即使没有阚慧丽,他也会对沈知文好,因为沈知文本身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哥哥,但沈知寒敢保证,觉得不会像这样扔掉自我地对他好。
沈知寒之所以这样掏心掏肺地哄沈知文开心,是因为沈知文一开心了,阚慧丽就会开心,然后就会罕见地把他搂进怀里,亲昵地说:“寒寒真棒,寒寒真是我的好儿子。”
比起沈知文的夸奖,他似乎更想要阚慧丽的关注和爱。
可这原本就珍稀得不能再珍稀的关注和爱,却因为沈知文的昏迷不醒,也被冰封殆尽。
他恨沈家耀,如果不是沈家耀设计车祸想要害死沈知文,沈知文就不会昏迷不醒。沈知文如果还健健康康地活着的话,他就还能讨他开心。沈知文开心了,阚慧丽就还会张开手臂把他抱进怀里,亲昵地说:“寒寒真棒,寒寒真是我的好儿子。”
这么多年来,他处心积虑地报复沈家耀,甚至不惜以伤害温悦为代价。
他自欺欺人了那么多年,最终不得不认清这个现实,那就是他没被任何人爱过。
而如果他顺利争得家产,他兴许会得到那份迟到的爱,或许阚慧丽会抱抱他,说:对不起,是妈妈错了,妈妈一直爱你。
此时此刻,沈知寒直直看着她,却看不到除冷漠和厌恶之外的任何情感。
唉,他怎么能肖想那些呢,这样美好的幻想留给临死前吧。
可是他不甘心,为什么呢!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他为什么就那么不值得爱,那么不值得爱……
“你为什么——”
“那么讨厌我?”
阚慧丽站在门外,依旧穿着一身百万秀场高定,拎着一个爱马仕birkin稀有皮。
她没有回避,淡淡开口,说出来一句沈知寒这辈子都不敢回忆的话。
“你和他一样恶心。”
——
霖市第一中心医院,温悦从麻醉的昏睡中惊醒。
醒来后,小腹部传来刀割般的剧痛。
“醒啦?”
温悦偏头看,陪护椅上竟然坐着阚慧丽。
再往外看,窗外天色漆黑如点墨,又过去了一天一夜。
“他们呢?”
温悦在彻底昏过去前,依稀记得是陈实在背着她,还有桑甜甜,跟在旁边哽咽地照顾她。
“哦,他们守了你一天,晚上床位紧张,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我在这里守着你。”
“嗯,”温悦娇软地点点头,又很抱歉地说,“真是麻烦你了。”
说完,她撑着手就要坐起来,她的嗓子好干,急需要喝点水润润。
看到她这边的动作,阚慧丽急忙撤回抱胸的手,扶住温悦肩膀让她继续躺下。
“你刚做过手术,不能乱动。”
“手术?”
“嗯,手术。”
阚慧丽说着,走到床边掀开温悦身上单薄的被子,映入眼帘的,便是缠在腰上的厚厚一圈白纱布。
“是急性阑尾炎吗?还是肾结石?”
温悦回忆着晕倒前的疼痛感觉和部位,猜测很有可能是这两个急症中的其中之一。
阚慧丽摇摇头,很平静道:“都不是。”
“是黄体破裂,出血量大于800毫升。黄体破裂引起的盆腔炎症和血肿,导致卵巢扭转。你送过来的时候,卵巢组织已经部分坏死了,所以由我签字担保,切除了你右侧的卵巢。”
温悦的手不可思议地抚上纱布处,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所以……这里面现在少了一块东西是吗?”
阚慧丽走到她面前,三两下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少了一块东西?你说的未免太过简单。”
“如果这东西一个就够用,你猜为什么人人都有两个?”
“月经失调、心血管疾病风险、心理健康……单拿出一样来都够你受的了。雌激素对你产生的影响,远远超出你的想象。更何况你现在还是个产后抑郁症患者。”
对于阚慧丽的一番奚落,温悦只是听着,并未再反驳。
直到察觉出阚慧丽的怒意消了些,她才问:“沈知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