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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雨夜，七岁的江小离被尿憋醒，跑出宿舍去院子上厕所。
狂风怒号，暴雨倾泻。
江小离有些害怕，正当她打算一鼓作气跑回福利院的大宅子时，草丛后传来窸了窸窣窣的声音。
她看到树丛下泥泞的军绿色胶鞋，一眼认出那是顾叙白的鞋。
他只有这一双鞋。
“哥哥！”
顾叙白从树丛后露出脸，“嘘——！”
“你要走吗？”江小离惊讶地问：“你不管小离了？”
少年顾叙白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个小女孩转到这后里，就一直被欺负。
衣服都被孩子王扯烂了，还是他给了她一件他穿不下的旧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
她总是吃不饱，穿不暖，每天缩在角落里，生怕被大孩子们揪着打。
这样可怜的小孩在这里并不少见，顾叙白自己也是这么长大的。
但就是莫名的，他总会记挂这个小妹妹。
也许是因为她那双大眼睛，泪汪汪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揪心。
也许是因为，就算挨了揍，她也从不求饶喊疼，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瞪着欺负她的人，像是要把他们都记在心里。
见不得几个孩子对她拳打脚踢，顾叙白帮了他两回，然后她就开始跟着自己，躲都躲不开。
“哥哥，你不要小离了吗？”
大大的眼睛里盈满泪水。
顾叙白不去看她的眼睛，别过头说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你跟着我也是累赘。”
“不会的！小离不是累赘！”江小离吸了吸鼻子：“可以帮哥哥干活，帮哥哥洗衣服……”
顾叙白转过来，看着小人儿在雨里站着，暴雨淋湿了她，浑身脏兮兮。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祈求。
她在祈求他不要丢下她。
顾叙白顿了顿，说道：“跟我走的话，吃了上顿可能就没下顿，也没地方吃饭。”
“小离吃得很少的。”江小离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但是擦完好像更脏了，她傻傻地笑。
“走！”
顾叙白一鼓作气，拉着她爬进事先挖好的洞穴——他蛰伏了半年，就是为了今天！
大雨倾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雨中狂奔。
他们跑了好久好久，在高速公路桥下避雨。
又几经辗转，到了城中村。
顾叙白提前准备好的馒头干粮都被水泡了，泡掉了他也舍不得扔掉，大半都给了小离，自己则啃着路边的树叶，草皮。
到底是两个孩子，饿得嘴唇发白，浑身发抖，看见几只流浪狗在分吃什么东西，顾叙白抓着石头就去打它们，终于抢来了点发霉的剩饭剩菜。
太阳……太晒了。
江小离跟着顾叙白，一前一后在公路边上走。
她不知道要走到哪里，走到什么时候。
她只知道，哥哥是对她最好的人，跟着他，才会活得像个人。
突然，走在前面的顾叙白重重地倒在地上。
江小离忙扑到他身边：“哥哥！哥哥！”
“哥哥！你醒醒！哥哥你怎么了！！！！”
顾叙白再醒来的时候，在一个简陋但干净的房间里。
“哥哥，你醒了！”江小离高兴地说，她一直守在他身边。
顾叙白警觉地发现江小离身上穿着陌生的干爽衣服：“这是哪？你的衣服……？”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端着姜汤走了进来。
“臭小子，你可算醒了，吓死你妹妹了都。”叶秀琴把姜汤递给他：“喝吧，祛寒！”
顾叙白还想推拒，突然感觉腰间一阵麻软，低头看，两只小猫正窝在他身侧。
“这里还有很多猫呢。”江小离开心地说，她很喜欢小动物：“秀琴姨养了很多只猫。”
“你当我想养啊，都是捡的，跟你俩一样。”叶秀琴爽朗地笑：“小伙子，你愣着干嘛，快喝呀！”
顾叙白就着叶秀琴的手把姜汤喝了个精光。
一股暖流从上而下蔓延到全身。
“你们俩先在我这住着吧。”叶秀琴说完，也不等两个孩子说什么，拿着空碗去厨房做饭去了。
那时的顾叙白还有些谨慎和怀疑，他没想到，他和小离在叶秀琴这里，一住就是十年。
顾叙白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就要给叶秀琴买房子，从棚户区搬出来，但叶秀琴不肯，她住惯了那里，说什么也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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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离成为江遥慈之后，虽然和顾叙白断了联系，但还是隔三岔五地去棚户区看叶秀琴。
逢年过节，江遥慈会特意算好顾叙白去看叶秀琴的日子，然后避开那个时间再去。
“你是怎么回事，老避开你哥，跟游击战似的。”叶秀琴也看出端倪：“你俩不是处对象吗？”
江遥慈讪笑，“秀琴姨你说什么呢，我和我哥就是兄妹。”
叶秀琴瞪了她一眼：“兄妹还能亲嘴儿？你当姨瞎呀！”
江遥慈脸涨得通红：“谁，谁亲嘴儿，你看错了！”
她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了下来，小声承认：“以前的事儿就不提了，我们俩分手了。”
“真分了？！”叶秀琴惋惜，这么好的两个孩子，要是能走到一起多好。
“那行吧，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以后姨也帮你兜着点。”
从那以后，秀秦姨就没有频繁喊她回去，有时候还会约她在外面见面。
秀琴姨，永远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为人着想。
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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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是真秀琴姨出了什么事。
顾叙白神色泰然，“小离，别乱想，秀琴姨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江遥慈拼命回忆：“秀琴姨最后一次跟我联系，是大概8-9个月前，她说自己想去老家看看。”
顾叙白算了算，那是秀琴姨最后的日子，她在弥留之际还牵挂着小离……
想到这儿，这个在外人面前刚强又冷漠的男人，心头却像针扎似的疼。
“再往回算，秀琴姨要去老家之前的半年，跟我提过你换了大房子，想去你家住一阵子……”
“不对，这不合理！”江遥慈抬头，盯着顾叙白的眼睛看，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秀琴姨怎么会去你那住？她的性格最怕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