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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遇到容叔叔和容阿姨，我大概率会被送进福利院。运气好些的话，兴许会遇到好心的收养人，度过还算圆满的人生，但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那时的我已经记事了。
福利院里的孩子年纪越小越容易被领养，以我那时的年龄来看，八成会一直蹉跎下去。至于我父母留下的房子和财产，在没有靠得住的大人帮忙保管的情况下，只会落得被瓜分的下场。
从前的我或许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事教人一次就会，我已经渐渐明白，现在我所能度过的人生已经是诸多分支中最好的了。
既是如此，安然接受它也没什么不好，我希望从前认识的所有人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哪怕这其中不再有跟沈棠有关的痕迹。
我看到容云衍敛了眼睑，薄唇抿成一线，俨然是正难过的模样，非但没有出言安慰，反而硬起心肠，侧身对何田田说：“我们回去吧。”
何田田显然没想到我的态度比她还坚定，怔怔的点头道：“好。”
若是放在从前，她绝对会忍不住再提醒容云衍一遍，免得他蹬鼻子上脸，继续纠缠，但这一次她竟然也放弃了，想来是我表现的足够决绝，压根没留任何缓和余地给他的缘故。
我就这样慢慢远离了容云衍，直到走出剧院大门，来到临江的一侧护栏旁边呼吸到新鲜空气，才如释重负的问何田田：“我刚刚表现的怎么样？他没有跟上来吧？”
为了彻底断绝容云衍的心思，我一次都没有回头，既怕对上他的目光，更怕自己也会忍不住生出旁的念头。
何田田忽闪着眼睫，睁大眼睛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刚刚没顾得上回头看。”
这一问一答给这天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让我想确认容云衍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结果了。
莫名的好奇心就此被斩断。
美好的周末总是过的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周一，这个我一整天都满课的糟心日子。其中水课可以凭借沈棠在这里上学时积累的经验逃掉，但专业课却是避无可避，必须硬着头皮抗的。
其中还有一节李老师的课，他百分之百会照着从前的习惯在课上抹去画作绘制者的名字，然后选几幅具有代表性的出来，现场给大家示范怎么改画。
这对我来说是绝不能避开的场合，只是万万没想到这节课的助教又是姚呈明。
通常情况下，任课老师若是在场，助教往往是由学习委员担任的，因为老师所需要的不过是协助罢了，凡是了解这节课内容的学生都能把这件事做好。
姚呈明并非我们专业的学生，上次来代课完全是帮李老师的忙，没想到这次竟然还会来。
我略感不安的低下头去，避开姚呈明目光的同时，也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画架，这节课以色彩练习为主，带的颜料比上次多多了，说是把我的大半身家都带来了也不为过。
其中有一小半是容云衍赠送给我的。
那分明只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而已，但现在会想起来却颇有恍若隔世之感，因为我和容云衍的身份都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我为了完成D先生的要求，特意去了从前常去的画材店购买原料，而容云衍也趁机提了个要求，他想要一副自己的肖像画，并且强买强卖，非得塞一大袋子画具给我，现在都还没用完。
平心而论，这个要求实在是算不得过分，所以我稍加思忖就答应了下来，完全没想到这竟然会是个回旋镖。
容云衍对油画的执念实在是深的令人无法忽视，哪怕是分裂出的第二人格D先生，对我提出的要求也照样是一副画。只不过前者有明确的要求，后者百无禁忌罢了，而我没完成前一副。
那幅画其实就剩下最后几道工序罢了，但凡再一个月……不，哪怕半个月也够我将它完成送给他了，然而计划总也赶不上变化。
直到李老师开始评价大家的习作，我才从过往中收回了多余的心思。
“这位同学的作品稍显稚嫩，但线条运用的非常不错，可以说是用最简洁的方式表现出了画面里应有的景物，刚好可以同另一位色彩选择上有独到想法，不过造型稍弱的同学互补一下。”
“下一幅画的功底很扎实，虽然还只有一个大致的形，但如果让我来打分，这绝对是一副值得高分的作品……”
李老师还跟从前一样，任何时候都记得给学生们留面子，他在公开场合下只夸奖好的作品，分析表现相当平庸的作品的闪光点，却唯独不会主动提起毫无优点的作品，言辞也总是中肯。
这样的教学方法让他在学生中的评价一度两极分化，有人认为他这样做充分考虑到学生的感受，是为人细致的表现，但也有人认为他是在帮某些本就懒惰的学生掩耳盗铃。
我自认为那幅画虽然跑题到了意识流层面，却绝不能算是差劲，等李老师评画的心情其实是跟等着上刑场也差不多，可直到这节课上完，他也没提起跟我那幅画有关的话，算逃过一劫。
一颗心就这样落回到了原处，让我无声的在心底自我安慰到：大概真是因为那副画跑题太严重，已经脱离这堂课的主题了吧。
好消息是我最担心的情况并未发生，李老师应当没有由那幅画联想到沈棠，但坏消息是我上节课的平时分怕是会受到些影响。
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怎么想都是被扣分来的更划算。
我对这茬想过就算，等到下课后，拎起画具就要往楼下的另一间教室赶去，下节课是理论课，对我们这个专业的学生来说也很重要。
姚呈明离开教室比我在，但我刚走过楼梯拐角就看到了他，这摆明了是专门来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