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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层的认知崩塌带来的生理性不适。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远远地逃离这些非人的存在,回到那个虽然平庸但至少逻辑清晰、规则分明的现实世界中去。什么任务,什么责任,此刻都被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求生欲和逃离欲所淹没。她甚至不敢去看娄望的方向,生怕对上那双看似天真、实则洞悉一切的眼睛。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废弃的小型地下水处理站。巨大的沉淀池早已干涸,池底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和垃圾,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和腐臭味。锈迹斑斑的铁梯通向高处一个被半堵残墙掩映的出口,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破损的屋顶缝隙艰难地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森德鲁没有停留,径直走向角落一堆被防水帆布覆盖、积满灰尘的杂物。他粗暴地掀开帆布,扬起的灰尘在月光下飞舞,露出下面几辆同样布满厚厚灰尘、型号老旧的越野摩托车。
“还能用,”森德鲁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拍掉一辆车座上的灰,动作粗鲁,“加满油就能走。从这里出去,往东三十公里,有个废弃的矿场,我们叫它‘鼹鼠洞’。”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娄博杰脸上,光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那里地形复杂,入口隐蔽,有我们备用的物资和通讯设蔽。够我们暂时落脚,喘口气。”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麻利地从旁边一个同样落满灰尘的铁柜里翻出几桶密封的汽油,开始给其中一辆摩托车加油。金属加油桶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弃处理站里显得格外刺耳。高康会的卫士们也默不作声地行动起来,检查车况,分发仅存的武器弹药。气氛压抑而高效,带着一种亡命之徒特有的紧迫感。
娄望却像是完全置身事外。他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旁边一个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污水泵残骸,坐在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上,两条小腿悬空,悠闲地晃荡着。他微微闭着眼,像是在感受着什么,又像是在倾听只有他能接收到的频率。月光勾勒出他孩童轮廓的剪影,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非人感。
“哈,”他突然睁开眼,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打破了凝重的忙碌。他低头,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李志超身上,脸上带着那种洞悉一切、令人极度不适的玩味笑容。“李总,你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得可真热闹啊。”他歪了歪头,语气天真又残忍,“想要它?那个被我‘关’在笼子里的小东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动作轻佻,“胃口不小嘛。可惜啊,这玩意儿,烫手得很。”他的笑容加深,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把自个儿的脑子彻底烧成一片焦土的哦。那滋味,啧啧,比被‘先驱者’的粒子炮直接轰成渣还要‘有趣’那么一点点。”
李志超正在检查一辆摩托车的轮胎,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有离他最近的唐灵,捕捉到他握着扳手的手指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青筋微微贲起,如同盘踞的毒蛇。这细微的变化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随即恢复如常。他仿佛没有听见娄望那番直刺心底的挑衅,只是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工具,用扳手敲了敲轮胎,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是在确认胎压。
唐灵的心却因娄望那番话和瞥见李志超那瞬间的僵硬而骤然紧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这些存在…他们谈论意识、谈论吞噬、谈论脑子的焦土,如同谈论天气!那冰冷的、非人的算计和觊觎,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别开脸,视线慌乱地扫过周围。废弃处理站巨大的阴影,锈蚀的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干涸沉淀池底那层厚厚的、泛着诡异油光的淤泥…每一处角落都散发着腐朽和危险的气息。这里不是终点,那个所谓的“鼹鼠洞”矿场,也不过是另一个更大、更深的未知陷阱的前哨。逃离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喉咙尖叫出来。
发动机的轰鸣声猛地撕裂了废弃处理站的死寂!森德鲁跨坐在一辆已经加满油的老旧越野摩托上,狠狠拧动了油门。那咆哮声在封闭空间里被放大数倍,震耳欲聋,带着一种亡命之徒的粗野和不耐烦。引擎喷出的淡蓝尾气在惨淡的月光下弥漫开来,混合着浓烈的汽油味和铁锈气息。
“走!”森德鲁的声音透过轰鸣传来,嘶哑而短促,像一记鞭子抽在空气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众人,那目光里已不见之前的挣扎与屈辱,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的、为了生存不顾一切的凶狠和决绝。他猛地一摆车头,老旧的车轮碾过地面厚厚的积尘,率先冲向那个被残墙掩映、通向未知黑暗的出口。
娄博杰紧随其后,动作利落地跨上另一辆车。引擎咆哮着,车灯划破黑暗,光柱里尘埃狂舞。他侧头,目光扫过还站在原地的李志超和唐灵,最后落在那个高高坐在污水泵残骸上晃荡着小腿的娄望身上,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娄望!跟上!”
“来了来了,急什么。”娄望懒洋洋地应着,动作却快得惊人。他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轻巧地从高处滑落,无声地落在娄博杰后座上,小手顺势抓住了娄博杰腰侧的衣服。
李志超一言不发,跨上分配给自己的那辆摩托。发动机启动的瞬间,他感受到座下钢铁野兽的震颤,目光却越过前方娄博杰和娄望的背影,投向更深的黑暗。那里面翻涌的,是比这废弃之地更深的欲望深渊。
唐灵几乎是逃也似的跳上了最后一辆摩托的后座。车子启动,强烈的推背感让她身体猛地后仰。她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前面驾驶卫士的腰带,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冰冷的夜风如同刀片般刮过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闭上眼,不敢看前方未知的道路,也不敢回头去看那片正在被黑暗吞噬的废墟。引擎的轰鸣在耳边疯狂鼓噪,碾压着其他一切声响,也暂时淹没了心底那几乎要撕裂她的恐惧和逃离的尖叫。
几道刺目的车灯光柱在浓重的夜色中劈开道路,老旧引擎的嘶吼撕裂了荒野的寂静。车轮卷起干燥的尘土和碎石,在车后拖出长长的、翻滚的烟龙。他们像一群被世界放逐的幽灵,一头扎进广袤无垠的黑暗之中,奔向那个被称作“鼹鼠洞”的废弃矿场——一个不知是短暂避风港,还是通往更莫测深渊的入口。
唐灵紧紧闭着眼,风猛烈地抽打着她的脸颊,每一次引擎的咆哮都像重锤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只知道,自己正在远离那堆燃烧的织布机残骸,远离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据点。然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深的未知迷局。
车轮碾过崎岖的地面,扬起尘土,将身后那片弥漫着焦糊与绝望气息的废墟彻底吞没于深沉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