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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是那摞抄满古诗的手工本。
她看见他时,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闪躲,随即低头。
许风吟没上前拥抱,也没说话。他只是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袋子,然后并肩前行。
走出车站,阳光刺眼。晓宇眯起眼,像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天。
“北京……好大。”她小声说。
“嗯。”他答,“但它也会怕黑。所以我们要一起把它点亮。”
她没笑,但嘴角微微扬起。
车上,她一直望着窗外。高楼、立交桥、广告牌、行人……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秩序。可她的眼神里没有怯懦,只有一种沉静的观察。
“待会儿先去酒店休息。”苏念回头说,“晚上林医生会来做一次心理疏导,轻松聊聊就行。”
晓宇点点头,忽然问:“许老师,我能先去一趟公园吗?就是……你说的那个湖。”
许风吟与苏念对视一眼。
“当然可以。”他说。
十分钟后,他们站在记忆公园的湖边。
晓宇蹲下身,从书包里取出一张蜡纸??边缘已经磨损,显然被反复折叠过。她用铅笔写下几个字,动作很慢,像在刻碑:
**“我来了。
我没有消失。”**
她折好船,递给许风吟:“你帮我放一下好吗?”
他接过,走向水边。船入水,随波轻荡。他回头,看见晓宇正仰头看着天空,阳光落在她脸上,像一层薄金。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陈老师临终前那句话的全部含义。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但她其实有。她有的,是无数个被她点燃的灵魂,在她离去后依然燃烧。
中午,酒店房间。
晓宇躺在床上,盖着毯子,闭着眼。许风吟坐在窗边,整理明日论坛的资料。门轻轻敲了三下,是小满和她妈妈送来了自制的小饼干,还有一瓶装满彩色纸星的玻璃瓶。
“这是全班同学折的。”小满说,“每人一颗,写着祝福语。比如‘勇敢’‘快乐’‘想和你做朋友’……”
晓宇睁开眼,接过瓶子,透过玻璃看那些星星,光斑在她瞳孔里跳跃。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第一次没有颤抖。
下午三点,远程诊疗开始。
视频接通,林晚出现在屏幕上。她没穿白大褂,只是一件米色针织衫,笑容温和。
“晓宇,你好呀。”她说,“今天我们不谈治疗,就当是两个朋友聊天,好不好?”
晓宇点头。
她们聊了很久:从甘肃的雪,到北京的地铁,从最喜欢的诗,到害怕的梦。林晚问她:“如果现在许老师不在旁边,你最想对他说什么?”
晓宇沉默片刻,说:“我想说……谢谢你没有催我开口。我本来以为,你们都会急着让我‘变好’。”
林晚笑了:“因为你本来就好好的。”
挂断后,晓宇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忽然说:“许老师,我有点怕明天。”
“怕什么?”他问。
“怕我说完,大家还是觉得我可怜。怕他们鼓掌,是因为我‘勇敢’,而不是因为我‘存在’。”
许风吟走过去,坐在床沿:“那你记住一件事??你不需要取悦任何人。哪怕全场静默,只要你说了你想说的,你就赢了。”
她看着他,眼睛渐渐亮起来。
“我可以……骂人吗?”她忽然问。
“当然。”
“我可以……说我想恨伯父吗?”
“可以。而且你应该。”
“那……如果我说完就哭,能停下来吗?”
“能。你可以随时停下,也可以随时继续。这个舞台,是你拿命换来的,你说了算。”
她深吸一口气,像潜水者准备下潜。
傍晚,他们再次来到湖边。
夕阳西下,水面铺满金红。许风吟带来一台小型录音机,递给晓宇:“要不要试试?把你想说的,先录一遍?”
她接过,按下录音键。起初只有呼吸声,持续了将近两分钟。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却清晰:
>“我不是礼物。
>我不是用来衬托善良的背景。
>我不是任何人心中的救赎。
>我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女孩。
>昨天,我背了五首诗。
>奶奶摸了我的头,说‘丫头,你真聪明’。
>那一刻,我觉得,全世界都亮了。
>所以明天,我要告诉所有人:
>请不要再用我的伤疤,去点亮你们的道德灯塔。
>我要的不是怜悯,
>是平等的目光。
>是当我走过,
>有人会说:
>‘看,那是个普通的女孩,
>她有权利开心,也有权利不笑。’”
她停下,按下停止键,抬头看向许风吟。
他没说话,只是用力点头。
夜幕降临,城市灯火次第亮起。
许风吟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霓虹。手机震动,是陈老师生前最后任教班级的班长发来的消息:
>“许老师,我们班今年重聚了。
>大家商量着要做一件事??
>把陈老师当年教过的课文,录成音频,
>放进‘声音邮局’的公共频道。
>她最喜欢《背影》,说‘父爱是沉默的,但有些孩子连沉默都得不到’。
>我们想替她继续教下去。”
他回复:“她一定会很高兴。”
然后他打开电脑,新建一个文件夹,命名为:“晓宇的第一课”。
他知道,明天之后,会有更多孩子走上讲台,说出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痛,他们的不甘与希望。
而这条河,才刚刚开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