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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众不同,井壁晶片排列成螺旋状,中央悬浮着一枚微型石胎复制品,正随着某种频率微微震动。
她刚靠近,石胎突然剧烈发烫,红光暴涨,几乎灼伤她的掌心。
紧接着,一个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姐姐……是你吗?”
陈眠浑身剧震,几乎跌倒。
那声音稚嫩却不虚幻,带着久违的熟悉感??正是陈昭!
“昭儿!”她扑跪在井口,泪水砸落雪中,“是我!姐姐来了!你在哪里?!”
>“我在下面……好黑……我一直等你……我每天数心跳,一百下就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可你一直没来……我以为你忘了我……”
“我没有!一日都没忘!”她嘶喊着,哪怕明知他听不见,“我找了你二十年!翻遍每一座档案库,走遍每一条边道!他们说你死了……可我不信!我不信!”
石胎红光流转,竟开始吸收周围晶片的能量,缓缓下沉,似要穿透地层。陈眠毫不犹豫,解下铃花徽记嵌入石胎凹槽,口中念诵《父语?破障章》:
>“吾以血亲之念,叩开幽冥之门;
>吾以不灭之信,唤醒沉沦之人;
>天若阻我,裂天;地若藏我,崩地??只求一见,生死同音!”
刹那间,整座山谷轰然震动。九百三十口井同时亮起微光,仿佛星辰倒灌人间。那枚微型石胎猛然碎裂,一道银丝般的声波顺着地脉疾驰而上,直冲陈眠怀中石胎。
两颗“心”相撞。
时空仿佛停滞。
她看见了。
不是幻象,而是真实记忆的逆流重现??
六岁的陈昭被黑衣人掳走,关进一辆密封马车。途中他拼命拍打车壁,哭喊“我要找姐姐”,却被注射药物陷入昏睡。醒来时已在极寒地窟,四肢绑缚金属环,脖颈植入一种叫“静默芯”的装置,能抑制发声神经,同时将脑电波转化为能源。
看守告诉他:“你是‘静默工程’的第一批适配体。你的恐惧、思念、孤独,都会变成维持九州安定的力量。”
但他不肯屈服。
他在墙上刻下歪斜的字:“姐,我会听话,但你要来找我。”
他在梦里反复背诵姐姐教他的童谣,怕忘了声音的模样。
他用指甲划破手掌,以血写下日记,一页页藏在床板下。
两年后,系统检测到他情绪趋于稳定,决定进行最终测试:切断供氧,观察临终前是否仍有强烈求生意志。
他在窒息中挣扎了整整十分钟。
最后一刻,他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一句:“姐,我相信你会听见。”
然后,心跳停止。
可就在医生宣布死亡时,石胎突然共鸣,一股未知力量将他最后的意识波段完整捕获,并封存在那块晶岩之中??那是旅人后来捡到的遗物。
而现在,随着主石胎与地脉连接,那段被冻结的灵魂波动终于回归原点。
“昭儿……”陈眠抱着石胎泣不成声,“你早该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你说过,只要活着,就要大声说话。”
>“因为我还想亲口告诉你??我很想你。”
话音落下,井底缓缓升起一团柔和的光晕,形如孩童轮廓,依稀可见笑脸。它飘至半空,轻轻抱住陈眠的脸颊,像小时候那样蹭了蹭。
然后,化作点点星尘,融入石胎深处。
那一夜,整个北地天空泛起极光般的彩带,蜿蜒如歌谱。数百里内的人们都说,听见了孩子笑声,清脆如铃,久久不散。
陈眠在井边坐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为确认是否还能听到弟弟的心跳。最终,她起身,在井口立下一碑,仅书八字:“**生未能归,魂终相见**。”
她并未立即南返。
而是召集沿途幸存的学者、匠人、修行者,成立“寻声盟”。他们携带探测仪、共鸣器、修复阵法,逐一向其余未响应之井发起唤醒仪式。三个月后,共救出十八名幸存者??大多是年轻人,身体虚弱,语言功能退化,但心智尚存。
其中一人竟是当年参与清洗行动的执法者之子,因质疑父亲行为而被秘密送入此地。他失语多年,初见阳光时只会流泪。可当陈眠放给他一段录音??是他母亲临终前反复呢喃“儿啊,娘不说谎”??他突然张口,发出沙哑却清晰的一句:“妈……我想你了。”
全场恸哭。
这一幕被记录下来,传回聆城,刻入新碑。裴玄镜得知后,独自前往最北端的荒冢,为每一位无名井魂焚香叩首,整整七日不食不语。
而陈眠,则带着十八名幸存者踏上归途。
途中,一名少女始终沉默。她是第捌佰贰拾叁号井的幸存者,被困长达十五年,期间从未见过他人面孔。直到被救出那天,她才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问陈眠:“我现在……还能学会笑吗?”
陈眠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到一片结冰的湖面。她敲破薄冰,让水流露出,然后掏出随身竹笛,吹奏起一首简单的民间小调。
起初,少女只是呆立。渐渐地,她的眼神开始追随旋律,嘴角微微抽动。某一瞬,一声极轻的giggling突然响起??像是枯枝断裂,又像春芽破土。
她笑了。
尽管扭曲、生涩,甚至带着痛楚,但那是真实的笑,属于一个重获声音的人类。
陈眠停下笛声,认真看着她:“从今天起,你想哭就哭,想骂就骂,想唱跑调也没关系。因为每一个声音,都是灵魂活着的证明。”
春末返抵昆仑,学堂的孩子们列队迎接。他们为幸存者戴上手工编织的铃花环,齐声朗诵《山河祭文》中最动人的一段:
>“我们曾被迫沉默,但我们从未真正死去。
>我们的声音或许微弱,但汇聚起来,便是惊雷。
>请记住我们的名字,不是作为受害者,而是作为归来者。”
当晚,陈眠在新帛书上写下:
>“今日,我们救回十八个声音。
>明日,或将救回八万个。
>山河祭不在高台,不在典籍,而在每一次倾听的选择中。
>当一个人愿意停下脚步,听另一个人说完一句话,世界就离光明近了一寸。”
她合上帛书,望向长明灯。
火焰跳跃,映出她苍老却坚定的脸庞。
她知道,这条路不会终结。
也许某一天,她也会像残烛一样悄然离去,不留痕迹。
但只要还有人在听,就有声音能穿越生死,抵达彼岸。
就像石胎深处那两个字,轻轻回荡,永不止息:
“我在。”
“我在。”
“我在。”